李烁没有等待太久。
两天之后，张进便将一块乌木腰牌送到了他的手上。
千恩万谢了这位便宜干爹的提携之恩，李烁也没收拾铺盖，只揣了银票便拿着腰牌来到了尚膳监。
不同于内官监就那么几间房两个院，堪比麻雀的规模，尚膳监的规模相比之下可就大了去了。凭借腰牌过了路禁，李烁顺着宫道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找到了尚膳监监丞太监的值房。
一路上，鳞次栉比的灶房和存储食材仓房，院落里晾晒的珍贵调料以及各地上贡的干货野味，看的李烁这个被互联网美食节目熏陶出来的穿越客都不禁连连咋舌。
尚膳监监丞值房前，李烁报备了一声，马上便有个胖乎乎的中年太监推门迎了出来。
虽然规模相差巨大，但本质上尚膳监和内官监差不多，属于是宫中的一个具体职能部门。所以在监司内的太监品级，也都没什么区别。
职权最高的是正四品的总管太监，总管尚膳监一切事务，直接对皇帝或司礼监负责，监督御膳制作、食材采办及宴席安排。次一级的是掌事太监，除了协助掌印太监管理日常事务之外，侧重御膳查验、调度及监司内的账目。
而到了监丞这，其实就只能算是个中层管理领导。
看着开门出来的那个胖太监身上穿着的蓝色锦袍，李烁赶紧见礼。
蓝色锦袍代表着五品或六品，考虑到这个胖太监的监丞职务，从职级上来说这人和张进是差不多的。
“公公，内官监小烁子前来报到，这是小的腰牌，烦请公公勘验。”
恭恭敬敬地见礼，将张进发给自己的乌木腰牌奉上，李烁偷偷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胖太监。
在他的打量中，那胖太监眉头一挑，笑了。
“呦，你就是张公公认的那个干儿子？好说好说，张公公之前跟咱家提过你，来来来，屋里说，屋里说。”
一边和李烁客套，胖太监一边查验了一下李烁手中的腰牌，将他拉进了值房。
在此前的两次轮回之中，李烁就听说过尚膳监油水多。但是因为没有通行腰牌，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关系，他倒是没亲眼验证。
待他进了监丞值房，“油水多”这三个字，才在他的眼前形成了具体的概念。
他妈的、太奢华了！
不同于内官监那头的清汤寡水，值房内布置的简直不能用气派来形容——堪称奢华！
整套的黄花梨木桌椅，墙上挂的都是名家字画，文玩架上摆的一看都不是凡品。就连值房东侧放的供值夜用的床，都是紫檀所制，宛如小型屋宇。前置廊庑设抽屉踏阶，床周饰以花鸟人物浮雕，极尽繁复。
看着乡巴佬一般脖子都要扭断了的李烁，胖太监咯咯一笑。
“咱家俗姓齐，名叫齐富，愧领这尚膳监监丞一职，主管这监司内人员的调度。呵呵呵……你的事情张公公之前说了，说是你想要寻一处吃得好穿得暖的监司，在这宫中找个有福气的跟脚。张公公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孩子是个机灵的，来咱尚膳监，你可算找对地方喽！”
许是因为冲张进的面子，齐公公笑吟吟地给李烁倒了杯茶水，胖胖的脸上浮出了几分骄傲：
“咱们这尚膳监虽说没甚权势，但这皇城中哪宫哪殿能离了咱尚膳监的伺候？三殿两房，东西六宫，这一日三餐，冬天的暖汤夏天的冰果，都得从咱这儿出。在尚膳监干好了别的不说，这福啊，准儿够你享的。”
“还望齐公公日后多多照拂。”
眼看着齐胖子吹上了，李烁咧嘴一笑，赶紧拱手奉上马屁……以及一沓五百两的银票。
以齐富值房的这个陈设，五百两银子肯定是不缺的。但是李烁这上道的态度，却让他尤为满意。
极为熟稔地将银票收进袖子，齐富一张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带着对李烁的态度也更加亲近了。
“如此机灵，怪不得张公公要收你做儿子。哎呀，我跟张公公也算是旧交，算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干侄儿。既然投奔到了咱家这儿，咱家肯定不会让你受屈。之前我听张公公说，你想吃好穿暖，要说咱们尚膳监，这吃好的地儿还真不少。”
伸出短粗的手指，齐富如数家珍地介绍了起来：“就说咱们这各个膳房吧，御膳房，后宫膳房，宴席膳房……在这些膳房干个厨役，菜板子上沾的边角料渣儿都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要是不乐意去这些地方，咱家也可以给你分配个库监的差使，这各州各府上贡来的特产，每年也都有一定的损耗，嘿嘿……也算是个肥差。只不过……库监这算是个肥缺，好多人盯着，想要这类的差使，大侄儿你可得上上心。”
看了看齐富来回搓动的短粗手指，李烁心下一乐。
妈的，这哪儿是什么监丞、
摆明了一个皇宫硕鼠啊！
按照齐富的说法，当个什么库监还真不错，但这一个轮回李烁想要的，可不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
吃饱穿暖的说法，是糊弄张进随口胡诌的。他真正想要的……还是和慈宁宫那边联络上，看看能不能利用信息差，多搞点紫青丹之类的丹药或者别的好处，顺便多搜集一下信息，对大乾宫里宫外多一些了解。
这么想着，李烁将手探进了怀中。将轮回初始【千金散尽还复来】天赋赠送的一千两银票，一股脑的掏出来放到了齐富的面前。
“多谢齐公公照顾，侄儿倒是没那么大的追求，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宫中有个跟脚。劳烦齐公公，给侄儿安排一个传膳的差事就好。”
“传膳？”
本来看到李烁呈过来的那厚厚一沓银票，齐富脸上一喜。然而听到他想要谋哥传膳的差事，他一张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玩味了起来。
用短粗的手指拨了拨桌子上的那一沓银票，齐富哼哼一笑；
“侄儿，不是叔叔我不办事儿。给贵人们传膳可是哥露脸的差事，在这宫中啊，但凡能在贵人们面前露脸，那都是一条通天的梯子。你甭管是跪在大殿边上伺候换菜，还是说在皇上贵人们用膳之前第一筷子试毒，这能让贵人们看见你的差事……一千两银子……呵呵，未免有点不诚心了。”
卧槽？
李烁还真不知道这宫里的差事还有这么个门道。
所以说，伺候人都特么成了顶尖岗位了？
“齐公公误会了……小的自知进宫尚且没多长时间，对于宫中规矩学得还不深，在贵人面前露脸若是一个不小心唐突了，那反倒是害人害己。小的不过是想看看这宫中繁华，能有个吃饱穿暖之余，能在这宫中增长增长见识的差使而已。不必非得伺候贵人们……只需送个膳，哪怕站在大殿外面，只要能随着尚膳监的前辈们在宫中多走动走动，见识见识就好。”
略微想了想，李烁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这番表态，倒是让齐富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这宫中但凡能近距离伺候贵人们的差使，确实都是肥缺。毕竟……不论是太监也好宫女也罢，这些出不去皇宫大内的下人，唯一能够获得权势的渠道，就是攀附权贵。
哪怕是再微小的差使，只要有在皇上和贵人们面前露脸的可能，谁也保不准获得什么机缘，能够一飞冲天。
不说别人，就说当今大内总管，司礼监掌印黄遂。当初就是一个伺候皇帝起夜的值夜小黄门。后来得了皇帝信赖，先是入了御马监掌管边军粮草，后来又做了御马监掌印，统领王城十二卫禁军，再后来……帮着当今圣上除去了太后一族在军中的影响，一跃成为司礼监掌印，做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
“嗯、如此说来，这一千两的孝敬，倒是有富余了。”
拍了拍那一沓银票，齐富笑呵呵地收起，对李烁挥了挥手。
“那就这样吧，咱家暂且给你安排一个传膳奉御的差使。你也说了，你进宫时间尚短，给皇上传膳肯定是不行。你就暂且去后宫传膳，具体的差使，带你的长史到时候会跟你安排。我会跟他提前打招呼。”
眼见事情成了，李烁笑呵呵地拱起了手，再次躬身行礼。
“如此，就多谢齐叔叔了。”
……
事实证明，拿了钱的齐叔叔倒是也真办事。
上午报道，下午李烁就领到了一身浅绿色的袍冠，正式成为了尚膳监一名正八品的奉御。
负责管他的，是一个叫做洪寅的长随。按照洪寅的安排，李烁将负责后宫六院的传膳。
其中……就包括慈宁宫，只不过六天才能轮到一次。
但是这个，对于李烁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将身上最后一百两银票塞进了洪寅的手里，李烁便拿到了专门传膳慈宁宫的差使。
到了下午晚膳的时候，李烁就已经拎着食盒，再次踏上了慈宁宫前的甬道。
傍晚时分，看着眼前暮色笼罩下的慈宁宫，李烁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又特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