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尚宝监回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大通铺上。
借着窗外宫灯微弱的光芒，李烁默默地打开了那本《归心经》，耳畔不禁响起临走时老黄的那一番话。
“这归心经，需修炼者在丹田深处凝练一缕玄阴煞气，此气与寻常阴气无异，但暗含至寒之毒。平时潜藏不显，一旦被外力强行抽取，便会如附骨之蛆逆流而上。”
"此煞气类似阴毒伏邪，平时蛰伏，遇外力扰动则爆发，如同寒毒反噬，使吞噬者三焦闭塞，气海凝冰。嘿嘿、也是你好运气，又足够有钱……不然这《归心经》，还真落不到你这只有通脉境的人手上。"
一面回想着刚才老黄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李烁一面快速地将心法看了两遍。
当完全理解了《归心经》的修炼方法之后，李烁不禁大骂老黄是个奸商。
确实，这心法的功效和老黄说的不差。是专程在体内修炼煞气，克制类似《九阴嗜元决》这种吸取他人真气的邪法的。
但是！
这归心经本身也特么是一个邪法！
老黄这厮刚才只说了《归心经》的好处，却丝毫没有提及修炼这门“保险”心法的坏处——这归心经一共就只有四层，每一层的修炼都需要催动体内真元蕴养体内的那一股玄阴煞气。
每修成一层，就要消耗差不多十年的真元。也就是说这《归心经》修到四层，需要减寿四十岁！
想到老黄告诉自己，需要修炼到第三层才能免于被当成血包的命运，李烁嘴里不禁一阵犯苦。
就是说，拿自己三十年的寿命……去拼得一线生机。
坑、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现在所得到的信息来看，张进教自己的那套心法都很有问题。选择信任张进，自己有一定概率被当成血包，被吸血致死。
选择相信老黄，修炼这本《归心经》，自己就要搭进去三十年的寿元……
思来想去，李烁咬了咬后槽牙。
“他妈的，反正这一次的轮回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先把《归心经》练了。要是张进真的不怀好意，早衰致死总比被当成血包吸死的强！”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犹豫。
将《归心经》翻开，看起了上面的口诀。
“阴锁百骸气自生，玄冰蚀骨炼真形；莫道经脉无活路，绝处方见死中灵。他山真气可作薪，夺尽天机补我身；劝君莫惜灯前血，一点灵光万魄吞……”
在心中咀嚼着口诀中所指示的方法，李烁调动起了体内的真气。之前因为贸然冲击第九条阴脉，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损耗殆尽。经过这半宿的恢复，气茧之内刚刚有星星点点的真气游走。
随着他将自身的八条阴脉闭锁，气茧内的真气果然如同口诀中所说的，开始缓缓催生。
一缕寒气射随着那些缓缓集结的真气一道，钻进了自己的气茧。
随着那寒气入体，李烁喉间挤出半声呜咽。那冷意像无数细小的蜈蚣，沿着骨髓攀爬。
直到那一缕寒意彻底融入丹田气茧，霎时剧痛骤减，满头冷汗的李烁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过程说起来短，但是当李烁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望着窗外隐隐约约的一丝朝阳红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处。感受到丹田一片冰凉的触感，李烁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妈的……这应该就是《归心诀》中所说的玄阴煞气了，我这……算是给自己种了个蛊？”
苦笑着骂了几句这该死的心法，这该死的皇宫，李烁从大通铺上起了身。
宫中的晨钟已经敲响，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接下来时间，李烁收拢起了心思。白天尽职尽责地随着洪寅去后宫送膳，晚上则是靠着剩余的几颗紫清丹勤加修炼。
一晃眼，十天的时间过去。
“小烁子，今儿晚上轮到你去慈宁宫送膳。上次差点让太后取了你的小命，一会儿去送膳的时候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莫要再出什么差池了。运气这个东西可不是天天都有，一次犯错有贵人救你，再次犯错就算是贵人，也难保你周全。”
尚善监大堂前，听着洪寅的招呼，正在收拾食盒的李烁微微弯腰，称了声“知道”。
看着弯腰行礼，尽显恭敬的李烁，正在给手下一群奉御排班的洪寅微微皱了皱眉头。
将李烁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他吸了口冷气，纳闷儿道：
“小烁子，我说你是上次被吓坏了还是怎么着。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好像老了好几岁的样子？你瞧瞧，这头发都有几根白的了！”
被洪寅打量着，李烁赶紧将腰又弯得深了一些。
这几天他已经将《归心经》第一层炼成，不怪洪寅有这种好奇，就连他自己都对这几天自己的身体感到惊奇。
随着归心经第一层修炼成功，他发现自己的相貌都发生了变化。原本这具身体不过十四岁，但这几天早上起来洗漱之时，他明显能够察觉到皮肤的状态已经达到了二十多岁的状态。额头的几根发丝，也泛出了银白之色……早生华发。
“回洪头儿的话，小的确实是被吓坏了、自打那日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小的每次送膳都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的小心伺候贵人们，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懈怠。许是思虑过多，这几天确实觉得早衰的厉害。不过小的不过是一个奴才，衰不衰的无所谓，只要把主子们伺候好了，不给洪头儿和齐公公添麻烦，小的就觉得很知足了。”
这话里全是马屁，但宫里的太监就吃这一套。
被李烁三言两语哄得开心，洪寅当即拍了拍巴掌。
“瞧瞧，小烁子说得多好。你们也得跟他多学学，当差的时候打起精神头来！走吧，送膳，慈宁宫！”
随着洪寅的一声吆喝，膳房的伙夫们将一盒盒装满了珍馐佳肴的食盒抬了过来。
默默拎起其中一个装着冷盘的食盒，李烁跟随着送膳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慈宁宫方向而去。
时隔十天，李烁再一次见到了苏沫。
碍于洪寅等人在场，苏沫并没有和李烁有过多的目光交流。
但是站在送膳的队尾，李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当苏沫看到自己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诧目光。
显然，她是看到了李烁额上那几缕白发。
同样惊诧的，还有陈妙真。
“洪公公，我好几日没见到小烁子了，让他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好容易等到晚膳结束，当一群尚善监的内侍们收拾好食盒，苏沫便对洪寅请求到。
苏沫是慈宁宫唯一的嬷嬷，此前李烁谎称苏沫是同乡，洪寅自然是知道的。
“自然自然，那就让小烁子在这儿陪苏嬷嬷说话，咱家先且回去了。太后在膳食上有什么吩咐，苏嬷嬷尽管告诉小烁子，让他回来跟咱家说。”
忙不迭地将李烁手里的食盒取下，洪寅对苏沫再三哈腰卖好后，带着众人离去。
目送着他们走远，苏沫一把将李烁拉回到了慈宁宫大殿之中。
“这些天你做什么了？怎么……怎么几日的功夫不见，感觉你衰老了许多？”
面对苏沫的询问，李烁咧了咧嘴。
这些天忙着修炼《归心经》，之前陈妙真给了金锭和紫青丹让他琢磨打入御马监的事儿，他是一点也没干。
所以现在面对问询，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脱。思来想去半晌，李烁躬了躬身子，无奈扯谎道：
“阿姐，我这些天暗中联络了内官监的张公公，想着他身为内官监监丞，或许能帮我谋个御马监的差使。和张这张公公接触之后，他倒是满口答应，说能为我安排。为了让他尽快将事情办妥，我将此前太后给我的金锭和紫青丹送给了他，却不想这人收了钱之后，一直推诿拖延……为了此事，我是食之无味，夜不能寐……就变成这样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听到李烁扯得慌，苏沫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抹愠怒。或许是因为那一声阿姐的关系，她一把拉起了李烁的手，道；
“阿烁你不必介怀，金银没了，太后可以再给你支取。慈宁宫现在危在旦夕，宝阁里的那些金银留着也没用。你一个新入宫的小内侍，冷不防想要走关系求差使，被人蒙骗拿捏也是正常的。这宫里的太监，一个个的心都黑着呢。若是为了这么点小事急坏了身子，不值当。”
感受到苏沫言语里的关心，李烁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嘴巴。
看得出来，苏沫是真拿自己当亲人了。只是自己却还用谎话哄骗慈宁宫里的这对主仆……
看来，自己是应该帮着这对主仆做点什么了。
去御马监……或许可以再去老黄那一趟，这家伙虽然奸商无疑，但看得出来手段了得，只要能给他足够的钱，或许一个御马监的差使，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好也可借此机会，再躲张进一段时日，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将《归心经》修炼到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