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随着匕首的拔出，一股更大的血泉从令狐冲后背那个狰狞的创口中喷涌出来。
他身体剧震，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溅了宁中则满襟。
“冲儿！！”宁中则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自绝的念头。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双手死死按住令狐冲后背那不断涌出热血的伤口。
温热的、黏腻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掌，沿着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地面的枯草上，晕开一片片刺目的暗红。
“撑住！撑住啊冲儿！”她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丹田内残存的内力被她不顾一切地疯狂催动，一股微弱的暖流透过掌心，拼命涌向那可怕的伤口，试图堵住那汹涌的生命流逝。
“没……没事……师娘……我没事……”
令狐冲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但他那双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眼睛，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恐惧，紧盯着宁中则的脸。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臂如同铁箍般，不顾后背撕心裂肺的剧痛，死死地抱住宁中则的身体，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放开……冲儿你放开！让师娘给你止血！”
宁中则又急又痛，用力挣扎着。可令狐冲抱得死紧，那不顾一切的力道，竟让她一时无法挣脱。
“不……我不放！”令狐冲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沫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在嘶喊，“除非……除非师娘你……你答应我……发誓！发毒誓！绝不……绝不寻短见！否则……否则我死也不放！”
他仰着头，眼神绝望而执拗地望着宁中则，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蜿蜒而下。
“你……你这孽障！胡说什么！”宁中则又气又急，泪水也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快放开！伤口还在流血！”
令狐冲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师娘……这不是你的错！要死……也该是我死！是我……禽兽不如！我该死！”
他哽咽着，声音嘶哑，“可……可我若放手……师娘你……你定会……定会……”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恐惧，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地传递给了宁中则。
宁中则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她看着怀中这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却依旧固执地抱着自己的青年，感受着他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有那透过皮肤传来的滚烫鲜血的温度……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愤怒、羞耻与绝望。
她何尝不知，若非为了救她，他又怎会……
“傻孩子……师娘不怪你……”
她的声音终于软化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疲惫，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令狐冲染血的胸膛上，“都是那些天杀的歹人作祟……是他们的药……放开吧，师娘发誓……发誓不寻死了……快放开，让师娘给你治伤！”她几乎是哀求着。
令狐冲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但手臂的力量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师娘……你……你发誓！发毒誓！用……用华山列祖列宗的名义……用师父……用小师妹……发誓！绝不……绝不寻死！”
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宁中则看着他惨白的脸和后背那依旧在缓缓渗血的伤口，心如刀绞。她张了张嘴，那句誓言却像是千斤巨石堵在喉咙口。
死意虽暂时被这惨烈的一幕压下，可那滔天的耻辱和无尽的绝望，又如何能轻易消散？让她如何能轻易立下这苟活的誓言？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令狐冲眼中那点微弱的光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灰败。
“呵……师娘……还是不肯……”
他惨然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绝望。那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他的眼神猛地一厉，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好！好！师娘既执意赴死……那黄泉路上……冲儿……陪您一起走！免得师娘……孤单！”
话音未落，令狐冲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猛地挣脱了宁中则按在他伤口上的手，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几步之外地上那柄染血的匕首扑去！
“不要——！！！”
宁中则的尖叫撕心裂肺！她从未如此刻般恐惧！那绝望的嘶喊几乎要撕裂她的喉咙！
她的动作比思维更快！几乎是凭着本能，整个人合身扑上，在令狐冲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刀柄的千钧一发之际，死死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拖拽！
“你疯了！令狐冲！你疯了吗？！”
宁中则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几乎语不成句。
令狐冲被她死死抱住，挣扎了几下，却因失血过多，力量迅速流失，最终颓然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宁中则，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执拗。
“师娘……若死……冲儿……绝不……独活！”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字字如锤，重重砸在宁中则的心上。
宁中则看着他这副模样，看着他后背那再次被挣裂、血流如注的伤口，听着他那决绝如遗言般的话语，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毫不怀疑，若自己此刻再有半分犹豫，这个倔强如牛、重情重义到不惜性命的傻徒儿，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在她面前抹了脖子！
“华山……华山怎么办？你师父……你师父他……”
宁中则的声音破碎不堪，试图用责任唤醒他的理智。
“师父……自会……料理……”令狐冲喘息着打断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那小师妹呢？！灵珊怎么办？！”
宁中则几乎是嘶喊出来，泪水汹涌，“她还那么小……她最依恋你这个大师兄……你忍心……忍心抛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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