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女子为将

换源:

  这几日,楚蓝专心翻阅宗卷,还真发现了不少可造之材。于是,她便带着细君营浩浩荡荡地开始挨家挨户地“蹲守”。

如此一来,皇城中的那些府门宅院,只要一瞧见细君营的人,便慌不迭地闭门谢客。

淮山伯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从八岁承袭爵位,到弱冠之年执掌家族事务,一直游走于权贵之间,奉行着半生的中庸之道,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人。

可今日,他算是开了眼界。见到楚蓝,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少将军这是何意?”

“早就听闻乘鸾乡君天生神力,能拉开十石之弓,听澜心中好奇,特来拜见。”楚蓝微笑着说道。

淮山伯心里明白,楚蓝要重组十一军,自己就算消息再怎么滞后,对方都已经找到家门口了,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大将军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楚少主这是连我淮山伯府的人都要挖走啊。”淮山伯略带不满地说道。

楚蓝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弹了弹战袍上的灰尘,正襟危坐,连连摇头道:“伯公大人过奖了!”

“呵!”淮山伯冷哼一声。

“这是陛下的旨意,小女也是无可奈何,还望伯公大人别为难小女。”楚蓝说着,低下头去添茶,脸上露出一副悲痛又无奈的神情。

陛下的旨意?陛下的旨意难道是让你把京城上下的府邸都翻个遍不成?淮山伯心中暗自腹诽。

这时,司录女官取出花名册开始誊写,高声说道:“淮山伯之妹‘柳乘鸾’应征。”

记好日期后,女官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请伯公大人告知令妹,一个月后前往凤麟骑细君营报道。”

“不得有误,否则将按军令处置。”

见淮山伯突然要抢夺花名册,女官连忙躲闪,结果险些被花盆绊倒,从台阶上摔下去。

好在湘罗反应迅速,及时扶住了女官。

楚蓝轻吹着茶盏中的浮叶,悠悠说道:“伯公大人要是毁坏了名册,可是要罪加三等的。还请您三思啊!”

看着女侍捧着战袍走上前来,淮山伯心中虽愤怒却不敢发作。突然,他看准楚蓝,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将军小心!”众人惊呼道。

可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淮山伯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抱住了不知谁的裤腿,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了好一阵子,哭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含含糊糊地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将军!”湘罗唤道。

楚蓝瞥了一眼抱着女官腿肚子的淮山伯,眉眼微微一弯,手指搭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接过花名册,小心翼翼地甩干上面的字迹,收入怀中,转身便往外走去。同时,她轻声对湘罗说道:“去下一家。”

“将军别走!”淮山伯哭喊着。

女官见将军和细君营的人都走了,想要抬腿追上去,却被压在腿上的淮山伯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原本挤在淮山伯府门前想看热闹的众人,见此情景一哄而散。谁也没想到,楚少主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

大门打开的时候,隐隐还能听到淮山伯如惊雷般的哭声。

顷刻间,原本热闹的深巷变得空无一人。

楚蓝踏出淮山伯府,却见一个姑娘站在那儿。

“你还不走?”楚蓝问道,“如今大家见了我,就跟瞧见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哪有还往我跟前凑的。”

那姑娘一身江湖打扮,眼中透着正直与纯粹。她后退一步,抱拳说道:“小女庄萧想追随将军。”

楚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何谈“追随”二字呢?自己不过十五岁,凭借父亲的声名被拜为将军,又以征战的名义跻身庙堂,又有何德何能让人家追随呢?

楚蓝整理了一下护腕,抬眸间,眼神平静如秋水,说道:“回去吧,别让你的家人担心。”

“楚少主、楚少主,我家郡主有请。”这时,一个女武侍匆匆赶来。

楚蓝认得这位女武侍,便应了一声,转身对湘罗说道,指着那名叫庄萧的姑娘:“你派两个人送她回去,顺便告知她的父母一声。”

“是!”湘罗领命而去。

不管庄萧是哭闹还是答应,楚蓝已经随着女武侍走出了老远。

这一次前往的地方竟是皇宫。楚蓝问道:“云沉姐找我何事?”

“不知。”女武侍摇了摇头。

皇家牡丹亭内,明汐觉得甚是无聊,便抓了一把瓜子嗑着,口渴了便有侍女上前添茶。她实在不明白,五皇子邀她来看这一出究竟所为何事。

“云沉!”戎曌突然开口。

明汐不明所以,还是放下瓜子,俯身倾耳倾听。

戎曌抚摸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有些人的手,倒是比寻常人的手长了几分。”

明汐表面上神色无异,可心里却“咯噔”一下。她对上那双极具穿透力的冷眸,连忙转移了视线。

她心怀忐忑地说道:“云沉不知皇叔何意。”

她慌了,毕竟她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心机城府相较之下还是稍逊一筹。

戎曌抚唇轻笑,说道:“云沉要是想懂,自然都懂的。”只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扬了扬下巴,说道:“乖,看戏。”

明汐在心里暗自嘀咕:“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台上,一位少年戴着铁面具,脚上拖着镣铐,镣铐生生勒出了血痕。他一步一句地唱着相思,每一次抬眸和落眸间都含着泪水,将那凄冷悲凉的氛围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一曲《别狼烟》,台上的人入了戏,可台下的人却眼神冰凉。

戎曌听烦了,随手将手中的干果丢在桌上,不耐烦地说道:“别唱了!哭哭啼啼的,跟唱丧似的。”

赤脚踏过的地方,留下了斑斑血印。怀柔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戎曌面前。

他干裂的白唇微微上扬,紧接着血珠便冒了出来,说道:“殿下,你在心疼我。”

细心的人会发现,怀柔与阿弃的眼睛十分相似——眼角弯如新月,清秀细长。

“呵哼……”明云沉向来与戎曌不对付,对于他养的人,尤其是怀柔这种,自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怀柔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即便明云沉的话不中听,他也不着急生气,眼角下垂,显得乖巧又无辜。

戎曌看了眼怀柔,往后一仰,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少年净了手后,蹲跪在戎曌身前,替他按摩膝盖。早在台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戎曌按压腿的动作,想来是腿疾又犯了。

这按摩的手法,当年怀柔可是特地向府中的医官学来的。

穿过廊道水榭,传来了铁甲磨蹭的金革声,声音越来越近。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少女身着红衣银甲,头戴金冠,脚步沉稳有力,身影挺拔如竹。

除了小脸有些苍白之外,倒也显得生龙活虎,一点儿也不像前些日子重伤垂危的样子。

楚蓝正准备唤五殿下,怀柔却手指抬至唇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少将军。”怀柔拱手行礼,即便镣铐加身,模样狼狈,却依然挡不住他骨子里的修养和傲气。他本就该是养在世家大族的公子啊。

“云沉姐姐。”楚蓝唤道。

不等楚蓝再开口,明汐自己推着轮椅转了过去,准备离开,说道:“不是你找我去禧娘娘那儿吃饭吗?还不走?”

楚蓝:“……”我?什么时候的事?我可没说过。

水仙亭亭玉立,夏蝉攀附在枝头。一阵清风吹过,阴影遮住了强光,戎曌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戎曌伸出手指勾着衣上的丝线,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一直都没睡。

“蠢货!”他轻轻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