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皇城近日

换源:

  极目远眺,广袤的天地间一片银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雪毯所覆盖。太阳缓缓从高山之巅升起,硕大、浑圆且明亮,仿佛触手可及,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给这清冷的世界增添了一丝生机。

蓝时伫立在万古道上,神色凝重地送别戎战,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舍,宛如一位疼爱孩子的父亲,送其踏上远行的征程。

“此去路途遥远,务必小心谨慎,到了目的地记得寄封书信回来报个平安!”蓝时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戎战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点头应道:“老师放心,我记住了!”

“还有,平日里要做的功课,切不可偷懒懈怠。等边关的事务处理完毕,我回来可是要仔细检查的!”蓝时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厉。

楚江站在身后,看着蓝时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调侃道:“瞧你这架势,哪儿像是对待徒弟,倒更像是对待自家孩子。”

蓝时微微一愣,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细细捋平戎战衣襟上的褶皱,语气轻柔而又充满关切:“在外面,凡事多忍让些,切勿太过张扬,风头太盛容易惹祸上身……”

“老师,我都记在心里了!”戎战目光坚定地看着蓝时,认真地说道。

这时,顾总督在一旁不断催促,蓝时不好再拉着戎战多说什么,只好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那座弯斜的山峰之后。

蓝时一直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楚江见状,笑着问道:“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不多留他几日呢?”

“哪儿能啊!”蓝时收回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小丫头胆子小,平日里都不敢和他争抢鹤眠,倒是那臭小子,成天霸占着鹤眠。我呀,早就盼着他早点回去了。”

蓝时望着远处雪山的一角,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臭小子……”

思绪不禁飘回到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十殿下,是在十殿下的百日宴上。那时,看着那个被众人宠爱的小小婴儿,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之情。同样是嫡次子,十殿下受尽恩宠,而他在相府却仿佛透明人一般,无人问津。

丑奴曾对他说:“皇家看似风光,实则多血雨腥风,这份宠爱或许就像悬在头上的利刃。二公子又何必羡慕呢?”

是啊,身处皇家,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后来,一岁的十殿下跟随皇上到相府,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他的书房,赖着不肯离开。

那一年,他九岁。

蓝时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忆着往昔,轻声说道:“也不知道皇上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一个九岁的孩子做皇子的老师!”

难道真的是觉得他一个孩子能更好地教导另一个孩子吗?显然并非如此。

他深知,太子的老师皆是德高望重的名门大儒、悍将贤士;大哥的师父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俊才、隐逸高人。

直到后来,他才逐渐明白,他和十殿下都是被抛弃的孩子,从来都不被看好。皇上从未真正期待过十殿下能有多大的成就,有英明神武的太子足矣,何必让十殿下去抢太子的风头呢?所谓的宠爱,不过是皇上用来麻痹众人、为太子铺路的手段罢了。

想到这些,蓝时心中感慨万千,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了?”楚江见蓝时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蓝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一跃上马。

寒风呼啸,雪花纷飞,蓝时和楚江骑着烈马在雪地上并肩齐驱,马蹄扬起阵阵雪雾。许久未曾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风雪中消散。

“等天下太平,我们寻个无人知晓的乡野之地,隐居避世,过些清闲日子,你觉得如何?”蓝时侧头看向楚江,眼中透露出一丝向往。

楚江微微一怔,陷入了沉默。天下太平?这真的有可能实现吗?看着边关好不容易换来的安宁,他心中犹豫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遥远的皇城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大将军府和丞相府数百人口已被投入监狱,府中的仆从奴隶纷纷带着财物逃之夭夭。尽管皇上尚未下达重罚两家的旨意,但百姓之间早已流言四起,各种版本的传言不胫而走。

有人说,楚、蓝两家通敌卖国;也有人说,楚、蓝两家蓄意谋逆;还有人说,楚、蓝两家是遭人陷害,纯属无妄之灾。

就在不久前,两位大人刚下朝,在玄武关外便被禁卫军逮捕,甚至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更换,就被押送到了大理寺监狱。

大理寺地字牢房内,设施齐全,床榻、被褥、书籍、桌椅应有尽有,两位大人及其家眷倒也相安无事,看上去不像是来受罪的,反倒像是换了个地方生活。

白发苍苍的大总管在护龙卫的护卫下,抱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匆匆赶来。

“两位大人,今日皇上吩咐的要务,奴才给送来了。”大总管毕恭毕敬地说道。

左手边的牢房里,蓝丞相正襟危坐,即便身处牢房,依旧气度不凡,宛如昏暗中的一股清流。

蓝丞相微微颔首,客气地说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再看右手边的牢房,楚将军慵懒地瘫在“娇妻”怀里,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一般,一会儿张口要吃的,一会儿闭眼睡觉,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这是什么世道啊!”楚大将军窝在爱妻怀里,忍不住感叹道,“被皇上收押了还要处理军务,真是绝了。就不能让我和夫人好好温存几日吗!”

蓝丞相皱了皱眉头,满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楚大将军,随后转向大总管,问道:“孟公公,不知昭儿和熠小子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大公子此时在太子府。”大总管回答道,对于另外三位小少爷的情况,他却只字未提。

这里耳目众多,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听到大公子在太子府,蓝丞相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墨水洒落在纸上,晕染出一片黑色的污渍。他强掩心中的忧虑,不想让夫人看出异样。

蓝丞相神色平静地说道:“公公费心了!”

大总管笑了笑,将东西分别放好,收走了昨日的奏折,带着随行的侍卫,匆匆返回皇宫,向皇上汇报这里的情况去了。

皇宫中,戎行业正一丝不苟地处理着政务,听着孟大总管添油加醋的汇报,原本愁容满面的他,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倒也符合秋之的性子。”戎行业轻声说道,“那小子要是在牢房里不抱怨几句,我反倒要怀疑他又在谋划什么了。”

孟才将蓝丞相特地嘱咐的几本奏折递了上去,说道:“扶桑发生水患,蓝丞相认为新科状元可以胜任处理此事。”

戎行业看着另一份奏折,落款是蓝梁甫,字迹工整有力,颇具大家风范。蓝梁甫其人,正如他的字一样,做任何事情都专注用心。

“难为他在牢里还如此尽心。”戎行业微微点头,“放着吧,梁甫办事,我信得过。”

“皇上,蓝丞相和楚将军性格截然不同,一个端庄雅正,一个随性自在,为何他们还能成为生死与共的挚友呢?”孟才满脸好奇地问道。

戎行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

孟才知道,皇上心里一定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不愿多说罢了。

戎行业看着纸上晕开的墨渍,心中暗自感慨。天下各国无不羡慕戎国的“将相和”,而他又何尝不羡慕蓝梁甫和楚秋之之间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厚情谊呢?这份情谊坚如磐石,无人能够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