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轻轻旋开红漆竹筒的盖子,一封叠得整齐的信顺着筒身滑落出来。她拾起信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有力:“昊已入城,安!绮留。”
看到信中的内容,楚蓝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一直悬着的心也如尘埃落定般安稳下来。她之前一直忧心忡忡,生怕绮罗夫妻遭遇不测,毕竟昊子年纪尚小,经不起任何闪失。同时,她也担心昊子万一出了事,绮罗将要承受那如天塌地陷般的丧子之痛,这份痛苦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我也该启程了!”楚蓝眼神坚定,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不成!”酒酒立刻出声反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先不说蓝蓝你这眼睛时而视物清晰,时而模糊不清,单看你这一身的伤势还远未痊愈,我怎么能放心让你走呢。”
她心里明白,要是师兄知道她放楚蓝走了,肯定又要唠叨个没完。可无论她怎么劝,楚蓝的决心就像磐石一般坚定,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如今这皇城表面上看似一片和谐安康,百姓安居乐业,可谁能知晓,那些野心勃勃之徒在背后正谋划着怎样的阴谋。”楚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而警惕,“我回到皇城,那些人想要对我动手,还得好好掂量掂量。而我继续留在这里,随时都有被他们找到的风险,相较之下,反倒更加危险!”
“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应该已经进入平阳了,要不了几天就能抵达桐关镇,我打算去桐关等父亲。”楚蓝望着远方,似乎已经看到了与父亲重逢的场景。
“你自己去?”酒酒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担忧。
楚蓝轻轻抿了抿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要不你送我呀!”
“啊!”酒酒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之所以留在这儿,一是奉师父之命给刘老先生治病,这是师门交代的任务,不能耽搁;二是我好不容易发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九腥花,如今采摘时机即将来临,错过实在太可惜了。”
楚蓝自然也没真的想让酒酒陪她同行,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桐关镇有小姑父的人,他们会照顾好我的。而且,等我回到京城,有义父为我调养身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酒酒心中有些无奈,暗自想着,你要是嫌弃我医术不好就直说嘛,虽然我师父也经常嫌弃我。
其实楚蓝哪敢嫌弃,酒酒虽说在治病救人方面的火候还稍欠些,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厉害得让人胆寒,下手那叫一个狠。
只见楚蓝捋了捋衣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酒酒连忙跟了出来,急切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现在就要走吗?”
“嗯!”楚蓝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在这里逗留好几天了,不能再耽搁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乌云密布,漆黑一片,若不是院子里点着灯笼,几乎连路都看不清。
酒酒知道已经拦不住她了,无奈地说道:“土豆识路,就让土豆带你过去吧。”
在摇曳的灯笼红光映照下,马厩里,一匹俊美异常的宝马长嘶一声,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
“……”楚蓝看着这匹马,忍不住说道,“你就没想过给土~豆换个名字吗?”这“土豆”的名字,实在是配不上这难得一见、英姿飒爽的雪中赤兔。
酒酒撇了撇嘴,心中满是羡慕,是啊,这匹马虽好,却不及少将军的翻羽,那可是能日行千里,速度快如飞禽的宝马。
楚蓝自然知道酒酒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翻羽,甚至不惜用土豆来和她交换。
但她不能把翻羽给酒酒,一来,翻羽性情极为暴躁,难以驯服;二来,翻羽是秋金猎鼎时皇上亲自赏赐的,这御赐之物,又怎能随意转手他人呢。
“那我走了!”楚蓝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翻身上马。
“行,我也不多留你了。”酒酒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路小心。”
“就此别过。”楚蓝微微颔首,随即扬鞭催马,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
酒酒望着楚蓝远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她正准备关门,却突然看到一队兵马朝着这边快速逼近。
那点点星光般的火把照亮了黑暗的夜,刀剑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
突然,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嗖”的一声射入竹居,深深没入木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酒酒心中暗骂,这帮人还真能找到这偏僻的地方。
这时,她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找到楚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酒酒紧紧盯着门匾,手中死死捏着竹篱,眼中寒光闪烁,心中怒道:“是谁如此大胆放肆,蓝蓝不仅是大将军的女儿,更是朝廷命官,竟敢如此嚣张!”
“谁!”酒酒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没看到外面箭矢乱飞,危险重重吗?简直是不要命了!
“滚回去睡觉去!”酒酒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他之前接住了蓝蓝,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我听到有人喊——”戎战刚想开口,原本想说有人喊蓝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生疏而又冷漠的称呼,“楚少将军!”
楚蓝被封为少将军,那是皇上的旨意,也是民心所向。即便当初文武百官中有些人不同意,可在亲眼见识了这位少女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冲锋陷阵的英勇身姿后,也都纷纷闭上了嘴。
谁说女子不如男,公孙明月是女子,楚少将军亦是女子,她们的风采丝毫不输男子。
酒酒随手抽出一片竹叶,捏在指间,眼神冰冷地说道:“你听错了!”
真的是听错了吗?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树后飞射而出,划破了夜的寂静。
“趴下!”酒酒眼疾手快,还不等戎战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戎战再抬眼时,只见一支泛着银色寒光的箭矢直直插入木桩,箭羽还在微微颤抖。戎战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酒酒,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箭……分明是朝着他的喉咙射来的吧!
究竟是谁的人,想要他的命呢?
“滚回去!”酒酒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瞎凑什么热闹。”
戎战看着酒酒那嫌弃的表情,紧紧捏着腰间的玉箫,原本俊逸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他何尝不想拥有超凡的武艺,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苍白的手指缓缓转动着玉箫,低下头,脚步沉重地再次走进了屋子。
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刀光剑影闪烁,而自己却只能躲在别人身后,戎战心中充满了自责与不甘。
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那些人要找的就是蓝蓝,而且从他们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是想要将蓝蓝斩草除根。
“她,是楚蓝!”戎战低声呢喃着,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她已经长大成人,风华正茂,而自己,不过是众多皇子中最无能的那一个,根本无法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