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皇五殿下

换源:

  银鼎熏炉之上,龙首高昂,正徐徐吐息着袅袅清烟。那青烟如丝如缕,悠悠地升腾而起,在空中萦绕片刻后,又渐渐地消隐于无形,为周遭添了几分缥缈的意境。

楚江落下的棋子轻触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悠闲的氛围中,又隐隐带着几分求胜的迫切。

一支折扇倏地落下,精准地挡住了那只欲收回棋子的手,伴随着一声略带调侃的“诶!举棋无悔!”,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皇伯伯便让江儿一手,江儿铁定能赢。”楚江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

皇上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对楚江的话不置可否。

珠帘低垂,内侧,一位青衣男子正端坐于几案前,专注地批改着奏折。他神情严肃,目光在奏折上扫过,不时提笔批注。外侧,楚江与皇上相对而坐,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正展开一场激烈的对弈。

滚茶缓缓倾倒,茶水与茶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管乐奏鸣。

随着一枚黑子落下,局势瞬间明朗,白子溃不成军。皇上捋着折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鹤眠,你输了!”

“是。”楚江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正襟危坐,目光坚定地说道,“是皇伯伯棋艺超绝,鹤眠不及。”

“谦虚了!”戎行业不紧不慢地收起那枚深邃的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望着那仿若龙虎相斗之势的棋局,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慨,“这些年,朕连个下棋的人都没有。”

楚江看着皇上手中的棋子在掌心化作尘埃飞扬,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似是对时光流逝的感慨。他在那看似绝境的地方放下一子,刹那间,整个棋局仿佛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戎行业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起来。

“皇伯伯?”楚江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急忙问道。

“无碍!继续继续。”皇上摆了摆手,示意楚江不必担心。

孟才瞧着将军关切的眼神,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给陛下瞒着呗。他侍奉过三代君王,唯有这位陛下真真不让人省心,于是连忙解释道:“陛下昨日偶感风寒,大将军无需担忧。”

果真如此吗?楚江心中暗自思忖,风寒还能叫人咳血?这不是骗他没生过病嘛!

楚江朝珠帘内侧询问道:“五殿下不如来一局?”

戎曌看了眼手边堆积如山的折子,又瞧了瞧内侍抱着一堆折子绕过侧席走来,心中暗自苦笑。便注定了他今天是休息不了的。下棋?哪有空啊,他就妥妥的一个工具人!

“殿下,这是方才大理寺送来的折子。”

“殿下,这是方才……”

楚江佯装委屈地告状:“皇伯伯,五殿下实在无趣的紧。”

不及三步远坐着的戎曌闻言,心中暗自腹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在这时,侍卫走上前来,禀报道:“皇上,大将军,少将军来了。”

戎曌闷闷咳了一声,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示意自己的存在。他是觉得自己怕不是透明的,不然为何侍卫偏偏漏了他?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蓝昂首阔步而来,行的自是军中礼仪。倒不是她不会那些繁琐的礼节,回京前父亲专门寻了教习嬷嬷传授她女子礼仪,可她觉得太过繁琐,实在不想学。

戎行业瞧着许久未见的丫头,没想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禁赞叹道:“虎父无犬女!”

“蓝丫头及笄了吧?”

楚蓝答道:“尚未,七月中旬!”

“哦!瞧朕这记性,丫头及笄,朕得备份大礼。”

楚蓝看向珠帘那侧奋笔疾书的男子,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瞧着他清冷的五官少了几分棱角,竟隐隐透出一丝柔美。

“曌儿,出来见见你小侄女。”

楚蓝在心里默默表示她不太想要长辈,三族五亲中,她本就是最小的一辈,还是女孩。

戎曌喜静,也在心里暗暗表示他不太想要一个莫名其妙的侄女。

“殿下!”

“少将军!”戎曌见过传闻中的楚少主后,便朝皇上行礼道,“父皇,儿臣先退下了。”他吩咐侍卫:“将折子抱回御书房!”,便转身离去,脚步匆匆,活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出了大殿,金碌还在念叨:“陛下还是在提防殿下,不然为何不允殿下在旁聆听军务?”

提防吗?戎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抚着一块金牌拿到鼻间嗅了嗅。那位可从来没信任过自己。

“走吧!”

“殿下去哪?”金碌看着戎曌所走的方向,那不是去御书房的路啊。

银碌朝金碌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跟上便是。

一行人走完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大树遮掩的门匾上,字迹已淡没,隐隐可辨“冷宫”二字。

“你们不必进去了。”说罢,那墨青色的身影便没入了海棠林。

金碌银碌一左一右把守在门口。

树林中阴翳蔽日,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错,两道黑色的人影在其间穿梭潜伏。

他们蹲在树枝间,紧紧盯着戎曌,见他一步一步靠近,手里的匕首悄悄划开皮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决绝。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确认行动的信号。

戎曌漫不经心,弓下身子捏着石子拽在手心,单手背在身后,逆光缓行。

就在这时,一道六尺黑影如鬼魅般仓惶出击,凌厉的剑锋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然而,还未触碰到敌人,那执剑之人便手腕一麻,长剑落到了地上。

黑巾下,一双眼睛充满愤恨地看着戎曌,方才被石子击中的虎口还在发麻。

戎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看着树上蹲着的另一个孩子,薄唇微启:“又输了?”

那孩子乖巧地一跃而下,走到男孩身侧,朝着戎曌行礼:“义父!儿子输了。”

“你呢?可认输?”戎曌看向那握着剑的男孩。

男孩只觉得这笑容格外刺眼,连忙侧过头:“你且等我十年。”

戎曌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轻笑道:“十年吗?太久了。”

“可我还年轻,你已经老了。”男孩眼神中透着不服气,似在说你欺我年幼,就别怪我欺你年老。

“教了他们这么久,就这点儿长进?朱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就在戎曌所待的树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与其说他是男孩,倒不如说是男子——一个侏儒男子。

“心软了?”侏儒男子开口道。

朱子直翻白眼,心中想着:你自己妖孽,还要全天下陪你妖孽,开什么玩笑。

见戎曌转身要走,男孩紧握着剑似乎还要冲上去,一把拽住戎曌的袖子:“为什么,我要何时才能赢你!”

在戎曌转身之前,朱子先一步将男孩抱在怀里,捂着他的嘴后撤两步,恭敬地说道:“殿下,王先生已在密室等候多时。属下告退!”

风吹树动,那海棠树间的小道上,唯留戎曌一人的身影,孤寂又彷徨,在这静谧的树林中显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