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将军微微侧过身子,面向那幽静而黑暗的巷口。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映照在一面铜镜上,勾勒出铜镜表面精致而繁复的纹路,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楚蓝从巷口阴影中走了出来,微微欠身,轻声唤道:“侯爷!”
闻言,黄金将军微微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毫不犹豫地转身迈步而去,声音低沉而简短:“少将军请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楚蓝心中虽满是犹豫和疑惑,但还是迈步跟了上去。她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信,暗自思忖,虽说单挑十位将领可能有些困难,但若是要逃跑,凭借自己的本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她注视着前方步伐矫健、步若流星的黄金将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突然,黄金将军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看向她。
楚蓝以为已经到达目的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再次唤道:“侯爷!”
然而,见楚蓝靠近,黄金将军却又提起脚继续往前行去。
如此反复几次,楚蓝不禁有些无奈。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带着三分警惕。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跟了过来,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让她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待黄金将军和楚蓝渐行渐远,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这条荒僻的街道已到尽头,只见黄金将军拨开杂乱且陈旧的废弃物,一头含着铜连环的九婴出现在不起眼的角落。
“妖兽九婴?”楚蓝神色微微一变,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悄然出现在树叶的阴翳之中,面罩下的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带着三分狠戾,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楚蓝,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张强弓被缓缓拉满,那凌厉的箭矢从树叶间探出,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随时准备射向目标。
“侯爷可有发现不妥?”楚蓝微微皱眉,指了指身后,她所指的正是那条若隐若现的“尾巴”。
一开始她以为是侯爷的人在暗中跟随保护,可现在,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一股危险的气息,让她的后背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黄金将军微微皱了皱眉头,大概是觉得楚蓝有些烦扰,没好气地说道:“并无!”
黄金将军伸手捏着铜连环,往九婴第三个头侧的凹槽轻轻一转。原本毫无异样的石壁,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扇通往深处的大门缓缓敞开。
黄金将军掏出火折点燃,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楚蓝跟着黄金将军往下走去,越往下,寒意越发透骨。渗水不断滴落在已经被打湿两次的油灯上,水滴落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低沉的乐曲,此起彼伏。他们的脚步声在这寂静而深幽的密室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台阶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桌案、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提灯以及一摞陈旧的书卷。
楚蓝轻轻拂去桌案上的那层灰尘,不经意间,瞧见镇尺下压着一副少女的丹青。
画中的少女戴着金色的面具,一袭浅紫色的百水流仙裙,衬得她身姿婀娜。她杵着拐杖,站在一群白鹤之中,眼眸深邃如渊,唇色鲜艳似丹,一头秀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邪魅而又神秘的气质。
“好邪的少女!”楚蓝轻声低语,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黄金将军朝着另一方出口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什么话都没说,便沿着原路返回了。
楚蓝的目光被吸引到那昏暗的灯光处,透过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在翩翩起舞。
“是你?”楚蓝微微一怔,在这皇城之中,能建造如此隐秘的宫殿,她早该猜到是此人。
“楚少主!”屏风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楚蓝猛地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之礼,说道:“可当不起您唤我楚少主!”
“边关是怎么样了?”那原本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此刻多了三分沉重。
楚蓝沉默了片刻,神色黯然:“黄沙依旧漫天,城河依然坚固,边关固若金汤,只是那英雄坡上的战骨又多了些,坡也似乎更高了些……”
女子轻轻叹息一声,感慨道:“都是戎国的好男儿!”
楚蓝神情哀伤,低吟道:“可怜万国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
女子缓缓说道:“既有战乱,便有牺牲。楚少主心系天下,当竭尽全力使南部归入我戎国版图。”
天下分久必合,战争似乎难以避免,而战事一日不停,天下百姓就要多受一日战乱之苦。
“小女惶恐。”楚蓝俯身拜道。
“回来时,小女去祭拜了王老将军。”楚蓝轻声说道。
提到王老将军,女子似乎不太愿意听楚蓝继续说下去,连忙岔开话题:“及笄礼是女孩最重要的节日,于司丞是皇教司最出色的礼仪女傅。你可得好好学!”
楚蓝原本拿起书卷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神情,应道:“是,小女知道了!”
手中的书卷已经泛黄,看起来颇有年头。楚蓝忍不住问道:“那画里的少女是?”
“想知道?”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楚蓝点了点头。
女子语气微变,缓缓说道:“这些卷宗可都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机密。你说,要我如何是好!”
“……”楚蓝心中一紧,突然觉得手中的书卷仿佛变得有些烫手。
女子接着说道:“你先回去,这些书籍不日会悉数送到大将军府上。”
楚蓝恭敬地行了个礼。
透过那薄薄的屏风,女子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来越淡,伴随着那微弱的光芒,最终消散在密室的尽头。
东边的天际已渐渐破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露气。在那陈旧的桥头,一位样貌被焚毁、身形佝偻的丈人正一瘸一拐地赶着一辆牛车缓缓前行。
夜风轻轻拂过,带着一股浓重的血气。不等老丈人转过头,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直直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虚弱至极:“别动,送我出城。”
楚蓝心中暗自思忖,那些想要追杀她的人,想必在回府的路上早已安排好了伏击的杀手。
此刻若是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倒不如出城,前往南郊的不夜谷寻找父亲。
老丈人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般镇定,可他才刚刚进城,又如何能出城去呢?
“快点!”只见匕首又往前抵了一分,然而老丈人依旧纹丝不动。
那只血迹斑斓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支断箭穿过肩骨,楚蓝心里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强烈的杀气逼近。
老丈人微微眯起那半瞎的眼睛,似乎下意识地进入了戒备状态。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车上拖着的那一堆干草。
随后,他朝楚蓝微微示意,让她躲进干草堆里。
老丈人步履蹒跚地走上前,轻轻翻过那沾着血迹的干草,将楚蓝掩藏好后,再次挥舞起鞭子,赶着车朝南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