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青铜编钟的余韵还在时空裂隙里震颤,顾风咽下喉头腥甜。
灵瞳灼烧着眼眶,穿透怪物周身翻涌的时空乱流,那枚嵌在蛇鳞间的螭纹玉珏正随着心跳频率收缩——严霜第一世咽气时,也是这般攥着它不肯松手。
退后三步!严霜突然用契丹语厉喝。
顾风本能后撤的瞬间,刻着神龙年号的唐刀擦着他锁骨劈下,刀风在石壁上犁出深达七寸的沟壑。
碎玉飞溅中,严霜发间的东珠突然滚落三颗,在青砖上弹跳着组成北斗阵图。
时间巡猎者的十二柄兵器同时停滞半息。
寅时三刻方向!严霜的玉骨剑点在阵图天枢位,剑柄晶片迸发的彩光竟凝成沙漏形状。
顾风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日晷——那些铜锈斑驳的刻度,此刻正沿着怪物鳞片逆向流转。
玉骨剑裹挟着七个朝代的星光刺入鳞甲缝隙,却在触及螭纹玉珏前被浑天仪光束弹开。
严霜虎口崩裂的血珠溅在顾风手背,烫得他灵瞳猛然收缩。
那些飞溅的血珠里,竟浮现出大漠孤烟下他们共饮马奶酒的画面。
它的心脉藏在武周年间!严霜突然改说长安官话,染血的指尖快速划过顾风掌心。
灵瞳深处传来刺痛,顾风突然看清怪物胸腔里悬浮的铜制更漏——那是武则天造字时期用来镇压冤魂的时漏,此刻正倒映着严霜九百年前凤冠霞帔的模样。
时之蛀虫就是从更漏破损的裂缝里涌出来的。
第一只蛀虫咬住顾风衣摆时,他正将玉骨剑横架住劈来的陌刀。
半透明的虫体裹着贞观年间的雪片,獠牙竟是细小的刻漏指针。砍它们未时方位!严霜旋身甩出袖中金错刀,刀锋精准切断蛀虫腹部的铜制晷针。
被斩断的虫尸化作《旧唐书》残页,哗啦啦落满墓室。
背靠背作战时,顾风闻到严霜发间传来永徽三年的桂花香。
那是他们第三世在感业寺种下的金桂,此刻却混着新鲜的血腥气。丑时方向蛀虫交给我!他旋身挥剑的刹那,灵瞳突然捕捉到严霜后颈——本该有颗朱砂痣的位置,现在只剩下苍白的皮肤。
时漏更替的轰鸣声中,顾风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那些嵌在时空褶皱里的记忆画面开始褪色,就像被蛀虫啃噬的宣纸。
当严霜再次用契丹语喊出方位时,他发现自己竟记不起这个词在长安官话里的对应时辰。
子时三刻!严霜突然抓住他手腕借力腾空,金错刀刺穿从乾封年间裂隙扑来的蛀虫王。
虫王爆裂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开元通宝的铜水。
顾风刚要提醒她躲避,却见严霜怔怔望着空中飘落的铜钱雨——其中一枚钱币的元字缺口,正与他们第五世在幽州城埋下的合婚庚帖印记重合。
玉骨剑的龙吟突然暗哑。
时间巡猎者胸口的螭纹玉珏开始剧烈震颤,那些被时之蛀虫啃噬的记忆残片,正在化作荧荧星火没入浑天仪竖瞳。
顾风突然意识到,每次使用灵瞳窥见的轮回画面,或许正是加速记忆消亡的毒药。
当最后一只蛀虫在严霜的罗裙上烧出天宝年间的焦痕,墓室顶部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时间巡猎者发出编钟与齿轮绞碎的咆哮,十二柄兵器同时指向严霜眉心。
顾风在扑救的瞬间看清,那枚螭纹玉珏的裂纹走向,竟与严霜此刻睫毛颤抖的频率完全同步。
别去看记忆!严霜的警告混着血沫呛出,她发间最后一颗东珠炸成光雾。
在时之蛀虫重新凝聚前的刹那,顾风突然将玉骨剑倒转刺向自己灵瞳——既然这双眼睛是记忆的囚笼,那就用痛楚换来三息真正的清醒。
剑锋没入血肉的瞬间,七百世轮回的画面如琉璃迸碎。
在严霜的惊呼声中,顾风淌着血泪的瞳孔,终于看清时间巡猎者致命弱点——那枚悬浮在武周铜漏里的,不是怪物心脏,而是严霜第一世咽气时,从他战甲上扯落的护心镜残片。
顾风右眼淌出的血珠悬在半空,凝成永贞元年的更漏形状。
灵瞳撕裂的剧痛反而让他看清了时空褶皱里游走的晶片——那些嵌在严霜前世记忆里的碎片,此刻正被时之蛀虫啃噬成流沙。
护心镜!他嘶吼着撞开劈向严霜的陌刀,虎口震裂的血染红了玉骨剑柄。
剑锋刺入武周铜漏的刹那,七百年前战场的硝烟突然涌入鼻腔。
他看到自己前世银甲上的裂痕,正是此刻严霜锁骨处渗血的伤口形状。
时间巡猎者的咆哮震落墓顶星图,二十八宿的铜钉暴雨般坠落。
严霜突然旋身抱住顾风,发间残留的桂花香混着血腥气,竟与天授年间那场夜雨的气息重叠。
当三枚铜钉穿透她肩胛时,顾风听到的却是前世城墙上,自己替她挡下叛军流矢时箭镞入肉的闷响。
东南巽位......严霜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符,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顾风惊恐地发现她瞳孔中的星图正在消散——那些需要两人配合的时辰方位,此刻就像被蛀空的竹简,只剩支离破碎的笔画。
时之蛀虫的残躯突然聚合成浑天仪。
齿轮转动声中,顾风看到严霜鬓角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她腕间的合婚金镯突然浮现龟裂,那是他们第五世在幽州城隍庙交换的信物,此刻裂纹竟与铜漏上的武周新字逐渐重合。
看着我!严霜突然用突厥语厉喝,那是他们第二世私奔时学的胡话。
她染血的唇贴上顾风耳垂,温热气息呵出长安西市的胡麻饼香——那是天宝三载的上元夜,他们躲在观星阁偷吃的味道。
顾风浑身剧震。
灵瞳深处爆发的金光裹挟着晶片力量冲天而起,墓室四壁的《推背图》残卷突然无风自动。
六十甲子卦象化作金色锁链,将时间巡猎者钉死在神龙元年的时空锚点。
当顾风握住悬浮的护心镜残片时,掌纹间渗出的血竟补全了镜面缺失的云雷纹。
走!严霜扯下烧焦的披帛缠住两人手腕。
在时间巡猎者挣脱束缚前的三息里,顾风看到那些被晶片力量震碎的时之蛀虫,正化作《则天实录》的残页飘落。
其中一页恰好盖住严霜后颈——本该有朱砂痣的位置,现在浮现出他们初遇时的敦煌月牙泉倒影。
晶片力量反噬来得比预想更凶。
顾风踉跄撞在刻着开元九年税赋记录的砖墙上时,青铜编钟的余震正沿着脊柱啃噬他的意识。
严霜的体温透过染血的唐装传来,她发间最后一缕桂花香混着晶片灼烧的焦糊味,像极了他们第三世在感业寺焚毁的藏经阁气息。
还能......咳......坚持三个时辰......顾风攥紧掌心的护心镜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肉。
鲜血渗入镜面云雷纹的刹那,他恍惚看到严霜凤冠霞帔的模样——那本该是第九世大婚的场景,此刻却裹挟着时漏倒流的轰鸣声撞向太阳穴。
严霜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染血的袖口透出咸通年间的沉香,混着她掌心残留的玉骨剑寒气:别看轮回。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音,指缝间漏出的晶片微光,正将两人影子投射成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姿态。
当最后一丝晶片力量耗尽时,顾风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乾封年间青铜器氧化的脆响。
严霜揽住他后仰的身体,东珠碎片从她散乱的发髻簌簌掉落。
那些莹白的碎粒滚落在青砖的《兰亭序》刻痕里,竟拼凑出他们第六世在会稽山临摹的字迹——死生亦大矣。
远处传来浑天仪重新启动的齿轮咬合声,比先前更尖锐刺耳。
严霜突然撕开襦裙下摆,露出小腿上那道与顾风前世箭伤同源的疤痕。
当她的血滴在护心镜残片时,镜中浮现的却不是记忆画面,而是正在崩塌的二十八宿星图。
抱紧我。她将玉骨剑残余的晶片按在顾风心口,剑柄的温度灼得两人同时战栗。
在时空裂隙吞没他们的瞬间,顾风模糊看到严霜唇角微动——那口型分明是两人第三世在感业寺废墟下的誓言,此刻却随着晶片光芒的熄灭,化作飘散在时空乱流里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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