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青铜灯盏的火苗突然窜高三寸,将宝鉴上游走的蝌蚪文映得如同活物。
他盯着镜片里残留的现代影像,喉结动了动:这书页用的松烟墨,恐怕掺了守宫血。
何止。严霜的银簪在玉珏缺口处轻敲,迸出几点青荧荧的火星,你闻这墨香里是不是混着龙脑?
前朝司天监用这种秘药誊抄星图,说是能通阴阳。她突然抓住顾风手腕,沾血的指尖按在他突突跳动的脉搏上,你方才说看到自己穿蓝大褂摆弄瓷片?
话音未落,墓顶坠下一串冰凉的露水。
顾风后颈的罗盘图案骤然发烫,那些游动的蝌蚪文突然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他瞳孔深处泛起鎏金色泽,灵瞳开启的瞬间,竟看到书页夹层里浮出半幅残缺的《山河社稷图》——正是三年前他在博物馆修复过的孤本。
天机玉简...顾风猛地捂住右眼,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丝。
那些在现世修复文物时触碰过的铭文,此刻竟与宝鉴中的星象图严丝合缝地重叠。
壁画上的侍女突然集体转向东方,手中提灯齐刷刷熄灭。
严霜甩出缠在腰间的九节鞭,钢索扫过青铜灯台迸溅的火星里,映出十几个鬼魅般的影子。
她反手将顾风推向石壁凹陷处,自己背贴着沁凉的墓砖:你脸色白得像宣纸,灵瞳还能撑多久?
足够看清这个。顾风扯开染血的衣襟,锁骨处的罗盘正在疯狂旋转。
他蘸着额角冷汗在青砖上画符,每一笔都带起细小的金色电弧,司天监在各地皇陵埋了三百六十处锁龙钉,这宝鉴就是总枢——有人在用风水局蚕食国运!
墓道深处传来编钟的嗡鸣,严霜簪头的珍珠突然炸成齑粉。
她望着顾风手臂上时隐时现的龙形金纹,突然将半块玉珏塞进他口中:含住!
这是用昆仑寒玉雕的,能镇...话没说完就被顾风扣住后脑,带着松香味的吐息喷在她耳畔:西南巽位,七步之外有暗格。
十指相扣的瞬间,灵瞳的金光暴涨如昼。
顾风看见严霜襦裙下的锁骨链正在发烫,那枚雕着凤凰的银坠子,分明与他前世修复过的某件出土文物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他忽然明白这姑娘为何总在抚摸那处机关钮——她在用体温焐热某个冰封千年的秘密。
当心!严霜突然旋身将顾风扑倒,九节鞭擦着他耳际飞过,打碎了三枚淬毒的袖箭。
两人滚落在积满尘灰的祭坛上,她散开的青丝缠住他染血的指尖,你非要掺和这趟浑水?质问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顾风用手背抹去嘴角血渍,笑得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严姑娘听过蝴蝶效应吗?他指着穹顶星图中某处暗斑,当年司天监少写一笔二十八宿,如今黄河就要改道。灵瞳在这时突然刺痛,他瞥见严霜心口浮现出锁链状的暗纹——那竟与宝鉴里封印龙脉的咒印如出一辙。
阴风卷着磷火掠过耳际,顾风正要开口,整座墓室突然剧烈震颤。
严霜的珍珠耳坠坠地碎裂,迸出的却不是寻常珠粉,而是闪着幽蓝荧光的陨铁屑。
她脸色骤变,扯着顾风滚进石棺后的夹层:闭气!
浓郁的松香味里混进了血腥气,顾风感觉到灵瞳的视野开始模糊。
他借着最后一丝清明望向震动源,却见本该是实心的墓墙上,浮现出半透明的青铜齿轮——正在缓缓转动的机关组,与他在现代见过的战国水钟构造惊人相似。
抓紧我。严霜突然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了道血符。
当她的血与顾风的混在一处时,灵瞳残余的金光突然凝成细线,直刺向东南角的承尘藻井。
顾风在眩晕中听见琉璃碎裂的脆响,恍惚看见自己穿越那日修复的青铜爵——此刻正倒悬在千年前的星空之上。
顾风瞳孔中的鎏金色泽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钨丝灯。
他攥紧青砖缝隙里渗着水珠的墓砖,灵瞳视野里本该纤毫毕现的青铜齿轮,此刻却蒙着层血色雾霭——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我的左眼...他抬手摸到温热的液体,借着严霜簪子上的萤石微光,看到指腹沾着半凝固的金色血渍。
墓室东南角的承尘藻井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巨型水钟开始倒计时。
严霜的九节鞭还缠在顾风腰上,钢索被某种无形力量绷得笔直。
她突然扯开自己的交领襦裙,露出锁骨下方凤凰形状的银坠子:用这个!坠子嵌进顾风掌心的瞬间,他闻到熟悉的松烟墨混着龙涎香的味道——正是前世修复明代古墓出土的凤穿牡丹金簪时闻到的气息。
严姑娘,你这坠子...顾风话说到一半,灵瞳突然刺痛。
他看见严霜心口的锁链状暗纹正顺着血管蔓延,而自己掌心的罗盘图案竟开始逆向旋转。
墓顶坠下的露水突然凝成冰棱,在即将刺穿他肩膀时被严霜用舌尖血融成雾气。
别分神!严霜咬破的唇角贴着他耳廓,温热血腥气里混着她发间的白檀香,司天监的锁龙阵要借活人精血运转,你看到的那些蝌蚪文...她突然闷哼一声,后背撞上祭坛边的青铜饕餮像,嘴角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诡异的卦象。
顾风突然想起穿越前修复的那卷《鲁班秘要》。
当时他在博物馆地下室熬了三天,用驴皮胶填补竹简缺口时,某个雷雨夜曾见过类似的卦象投影在防弹玻璃上。
他沾着额角的冷汗在祭坛上划拉,那些支离破碎的蝌蚪文突然与记忆中的竹简纹路重叠。
兑位转乾宫,七杀变贪狼!顾风拽着严霜滚到祭坛西北角,沾血的指尖在地上画出残缺的星图。
灵瞳残余的金光扫过壁画侍女手中的提灯,灯芯突然爆出青紫色火苗——正是《玄天宝鉴》扉页上烫金的北斗九星图。
严霜突然扯断锁骨链砸向壁画,凤凰银坠嵌入侍女空洞的眼窝:顾风,看灯盏!九盏青铜灯的火苗同时转向,在穹顶投下的光影竟与顾风方才所画星图严丝合缝。
那些游走的蝌蚪文突然活过来似的钻进地砖缝隙,整座墓室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是水钟!顾风望着东南角转动的青铜齿轮,突然抓住严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我心跳和齿轮转动的频率...掌心下的搏动突然与机关节奏重合,严霜诧异地发现顾风锁骨处的罗盘竟开始与自己的银坠共鸣。
灵瞳最后的金光扫过《山河社稷图》残卷,顾风在眩晕中看到自己前世修复文物的画面走马灯般闪现。
那些修补过缺口的花瓶、填补过裂纹的青铜鼎,此刻竟与墓室中的机关一一对应。
他蘸着嘴角血在祭坛上画出记忆中的修补纹路,宝鉴突然从青砖下浮起,将血迹吸成暗金色的符咒。
原来如此!顾风猛地将严霜扑倒在地。
宝鉴爆出的金光如利剑刺穿穹顶,那些转动的青铜齿轮突然卡住,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哀鸣。
他看见严霜散开的青丝间浮动着金色光尘,自己掌心的罗盘图案正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慢慢爬上她的手腕。
磷火骤熄的刹那,顾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严霜的指尖还扣在他后颈的刺青上,染血的襦裙下渗出某种草药清香。
这味道他在现代闻到过——三年前修复马王堆出土的香囊时,那些沉睡千年的辛夷与白芷重新接触空气的瞬间,就是这样的气息。
别动。严霜突然按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耳尖擦过他染血的唇瓣,你听。
死寂的墓室里响起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蚕在啃食桑叶。
顾风借着宝鉴残余的微光望去,只见满地青铜齿轮的碎屑正被某种无形力量聚合成人形。
严霜的九节鞭突然自行飞起,钢索在半空绷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鞭梢的玄铁珠精准击碎第七个齿轮傀儡的眉心。
走!严霜拽着顾风跃上石棺,棺盖移位的瞬间露出底下蜿蜒的青铜管道。
她将发间银簪折成两截,断口处迸出的火星点燃管道中渗出的黑色油脂。
火焰窜起的刹那,顾风瞥见管道内壁刻满与宝鉴相同的蝌蚪文——每个文字都在火光中扭曲成锁链的形状。
两人顺着火焰指引狂奔,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机关爆裂声。
顾风的灵瞳彻底暗下去之前,他看见严霜手腕上的罗盘刺青亮了一瞬——那图案分明是倒转的二十八星宿图。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墓道的瞬间,燃烧的青铜管道突然传出编钟般的嗡鸣。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裹着硫磺味的火星,擦着顾风的耳际掠过:小修复师,你以为填补裂缝就能阻止潮涌?
严霜突然捂住心口踉跄半步,锁骨处的凤凰银坠裂开细纹。
顾风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时,发现她后背的襦裙渗出血色卦象——正是先前在半空凝成的那枚。
宝鉴突然从顾风怀中飞出,悬浮在两人头顶投下血色的光幕,将追击而来的齿轮傀儡挡在三尺之外。
抓紧我。顾风咬破舌尖在宝鉴背面画出血符,那些暗金色的蝌蚪文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上两人手腕。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严霜睫毛上凝结的冰霜,以及她攥着自己衣襟的指节——那泛白的骨节上,竟浮现出与司天监星图相同的银色纹路。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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