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麴义。”随着袁买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里。
袁绍有点生气,为什么要处决麴义,其主要原因有二。其一,麴义是凉州大姓,势力从凉州转到冀州后虽有所削减,但依然强盛,早年麴义凭功勋向冀州刺史韩馥索要官职,却被遭到拒绝,因此怀恨在心,后来袁绍入主渤海后,便私下里与袁绍结盟,共图大业。随着袁绍坐大,麴义开始直接在明面上拒绝听从韩馥的命令,韩馥派兵围剿被麴义手下凉州骁锐击破,韩馥愿意直接把冀州让与袁绍,可以说这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存在的。其二,麴义其人,侍功傲物,手下数千大戟士,纵横披靡,在袁绍帐下效力时时常藐视众将,河北四庭柱除了关系与他交好的张郃之外,其他几人更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由于无法融入袁绍的圈子,更兼手上掌握兵政大权,袁绍对他十分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麴义这个人,从本性上来说是一个粗人。谁对他好,谁只是想利用他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他做不到表面上的功夫,因此他的人缘呈现两极分化:跟他关系好的人愿意与他一起出生入死;跟他关系不好的人,由于时常会被他用战功打脸,时常在主子面前衬托出自己的无能,基本上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你说他对一般的武将态度如此也就罢了,甚至对袁绍,他的态度也是上上下下,言语中充满对袁绍的不敬。界桥一役,麴义八百大戟士,临战先登,以步卒击破了公孙瓒的精锐部队白马义从,袁绍只是作为一个辅助,带领大军随其后掩杀,这场战役后,麴义开始有些放肆,言语轻慢。
袁绍是个不知兵的人,但是这个话你不能直接对着袁绍说,他作为四世三公的后代、享誉天下的名望之人、时代浪潮的弄潮儿、兼具幽并青冀四州的领导者、天下第一大诸侯、天下士子翘楚、结束乱世最有希望的人,怎么可以被这么个莽夫指责不知兵呢?因此在击破公孙瓒后,袁绍逐渐通过架空等手段,剪除了麴义的羽翼,到最后一步就差个合理的罪名卸磨杀驴了。
袁绍脸色有点阴晴不定,他不知道作为自己儿子的袁买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提出的这个要求,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受到了麴义的蛊惑?思及于此,袁绍转身问道:“显雍,可是那叛将出言蛊惑你,让你替他求情的?”
袁买看着袁绍久久不说话,心里非常的忐忑。他其实对于这里面的水并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只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觉得麴义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会导致袁绍如此的愤怒呢。
听到袁绍的问话,袁买赶紧答道:“禀父亲,孩儿是自愿为麴将军求情的。”
“哦?说来听听。”
“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麴将军虽然做人有些粗鄙,但却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好男儿,这样的人其实是可以控制的;其次,孩儿经历过之前的大病后,迫切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教孩儿一些强身健体的武术,麴将军武艺娴熟,更兼这几日与孩儿相处的不错,因此孩儿才提出这个要求。”袁买不紧不慢的道出了原委。
“可是连为父都镇不住这个骄咨狂悖的人,你年龄尚小,又有什么能力使他俯首帖耳呢?”这个是硬伤。
袁买想了想,吹自己肯定行不通,难道要我把我穿越的经历跟你讲一下?恐怕说出来就被当成傻子继续治疗了。
“父亲,麴义虽然狂悖,但事到如今他就像是拔了毛的凤凰,没了牙的老虎。狂悖是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麴义是个聪明人,在自己的羽翼丰满之前他不会有什么动作的。其次,如今父亲你已经身兼四州,手下雄兵猛将谋臣不可胜数,碾死一个麴义还不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只要父亲您亲镇四州,实力强大,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相信,父亲您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的。”越来越强大个屁。
后面侍立的武将听到父子两人的对话后,对袁买这个人有些好奇了,他时不时地看着袁买略显稚气的脸庞,一会陷入沉思。
袁绍有些心软了。他很疼爱自己的儿子,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对于麴义的忌惮并没有让他被这种宠爱所击倒。但是袁买说出的话,的确很有道理,现如今自己已经把麴义完全架空,他又能翻出什么水花呢。不过他对袁买的用心有些怀疑,真的如袁买所说,只是想找个人练武吗?
想到这,袁绍深深看了一眼还弯腰拱手侍立在旁的袁买。说起来,自从上次的大病之后,他这个小儿子变得有些跟从前不一样了。他的行为举止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以前的袁买胆小怯懦,只知道听父亲的话,从不敢违抗。现在他竟然敢为一个叛将求情,还说的如此合乎情理,这样看来,不管是由于什么让袁买变了个人,这个改变的方向,袁绍大体上来说还是满意的。
其实从袁绍让他的儿子们分别执掌一州军政大权来看,袁绍是一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这一点无可厚非,因为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四世三公大家族式的教育,一切从家族出发,所以会做出任人唯亲的举动;另一方面,袁绍此人估计也看过帝王心术,在看到儿子们互相攻击时,未做过什么明令禁止的举动,也就是说,这样的结果其实是袁绍可以为之。当然也不排除袁绍本人对于儿子们的喜欢,作为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放任宠溺自己的孩子,不懂如何管教也是有可能的。不管从哪一点出发,对于现在的袁买来说,获得袁绍对他的支持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思考良久,袁绍背着身子问袁买:“显雍,你准备如何控制此人。”
袁买答道:“以情晓之,以义通之。我以义待之,彼必以义还之。”
“还有吗?”袁绍转过身来,看着袁买问道。
袁买顿了一下,恐怕这位父亲已经洞悉了他的本意。
“他是个自大的人,人前我会给与他足够的尊重,但是不会至于卑微;人后我会时刻关注他,稍有异动便毁灭之。他的党羽皆被父亲剪除,迫于父亲威严他想要重建势力只能依靠与我,此乃以利相诱。有了利益的连接,应该可以获得一段时间的共赢,彼时我的势力必将壮大,此人若不想做我的附庸,斩之。”袁买不卑不亢的答道。
袁绍点点头,对于袁买的回答他很满足,同时他也有点惊异,惊异于袁买的心术,这哪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相比于三个长子,袁买在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但是袁买年纪太小,还离成为一颗保护袁家氏族的参天大树距离有点远,不过袁绍心里也下了要培养袁买的心思。
“好。这件事为父答应你,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要派一个人做你的大将。”说完他抬起头喊了一声:“张郃何在!”
一直侍立在房间里的武将立马走上来单膝跪地答道:“末将在!”
“嗯。”袁绍点点头,“以后你就尽力辅佐我儿,日后我儿必将一跃成龙,届时你当为首将。”
“末将遵命!末将拜见少主公!”张郃转过头对袁买拜道。
袁买狂喜,这是张郃?白捡了个大便宜。欣喜之余,袁买想起来刚刚麴义被带走时张郃的表情,他似乎是与麴义关系很好,袁绍如果想找个人帮他克制麴义,让张郃来岂不是火上浇油?
事实上,张郃跟麴义关系是很好的,他们两个人经常互相交流一些打仗的心得,对于麴义,张郃跟他亦师亦友。袁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于是顺水推舟,让张郃做了袁绍安插在麴义身边的高级探子,就是专门监视他的。今天让他来也是为了了解一些之前的信息,以便做出判断。袁绍觉得,既然袁买想用麴义,不如把这个高级探子送给袁买,让他可以更好地掌握全局。
“呵呵呵起来吧张将军,张将军忠勇,可堪大任,吾儿必能让张将军大展身手啊。”袁绍哈哈大笑,一双眼睛里一会看着袁买一会看着麴义,似乎对自己这一招很满意。
忠勇?张郃确实忠勇,不过不是对你,是对曹魏。袁买心中腹诽。说起来还是主子的问题,袁绍手底下的人互相倾轧,根本原因还是儿子们之间的斗争。不过这里他说张郃忠勇,莫非有什么深意?这件事还是要以后慢慢发掘。
“多谢父亲,”袁买转头对张郃说道:“张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啊。”
“末将不敢。”张郃心里对这个少主公有点好奇,也有点敬畏。毕竟是袁家的人,刚刚说出生杀予夺的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估计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
“嗯。”袁绍顿了一下,“我儿,你有什么打算吗?”
“禀父亲,孩儿听闻白马战线,战士们苦战良久,身心疲乏。儿希望能去前线犒劳三军!”
原来是这样,袁绍心里点了点头。
“准了。你去营中点满两千精锐,启程日期你自己挑。”
“诺。孩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袁绍面露微笑。
“能否让孩儿带领两千骑军去呢?”袁买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为何一定要骑军呢?”袁绍有些不解。
“前线战况,孩儿去只能听到别人告诉我详情,孩儿更希望能自己去了解清楚。骑军的机动性能很好地满足这一点。”
袁绍赞赏的点点头。“好!不愧为袁家子弟。既然如此,骑军就骑军,另外,我给你一骑两乘,兵库中的武器你随便挑。”
袁买大喜过望。他是真的开始有点尊敬这个白捡的父亲了,袁买在想,这个父亲虽然不会用人,但对儿子们真的没话说。
未来可期啊!袁买心里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