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爱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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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海很装逼的深深吸了一口烟,因为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人傻钱多、文文弱弱的南方老板,其实早已看破了古画的来历,只是不动声色装糊涂而已。

于是,他继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开始胡说八道:“在抗日战争时期,小鬼子为了抢到这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动用了无数的飞机和大炮、千军和万马,惨无人道的对我老家的村子,轰炸了三天三夜,炸的满地都是鸡毛,那是一个好惨呀!”

王大海的脸上居然流露一丝悲伤,抽动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口烟,继续满嘴唾沫星子乱飞的说道:“但是,在我那凶狠无比的少年老爷爷的带领下,全村男女老少、小狗小猫鸡鸭猪,抱成一团奋起反击,拎起木棒、挥舞菜刀,不顾死活、玩命向前,干掉了无数的敌人。大部分村里人与小鬼子一起死翘翘,最后只剩我的少年老爷爷,虽然他的年纪尚小,但他有一颗爱祖国、爱人民的爱国心,对天发誓不管是被车撞喽,还是掉进坑里,一定要将这幅伟大的古画藏好喽。因为它是我们中华民族最值钱的宝贝,所以……”

王大海越说越激动,居然挺直了腰板,支楞起脖子、瞪起了双眼,高举起拳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根本不顾黄先生的感受,完全把自个化身为,一只凶猛好斗的大公鸡。

“王,王老板,请您,稍……啾啾,稍等一下啦……啾啾,啾啾……”脸红脖子粗的黄先生,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濒临窒息的样子,慌忙摆手止住王大海不着边际的吹牛逼。

双手颤抖、痛苦不堪的从他随身的小皮包里,翻找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小瓶瓶,玩命的朝自个的嘴巴里,“泚泚,泚泚”喷了好多好多药雾,这才感觉到犹如死里逃生一般,舒缓了一口气,嘴角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好意思,啾啾,王老板,我有哮喘病,心脏还有点疼,您……您的宝贝,啾啾……想多少钱出手呀?”

坐在马扎上的王大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挺了挺身子,翘起二郎腿,伸出手掌,又慢慢的、挺屌的弯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

“这是多少呀?”黄先生眼睛瞪的比核桃还要大,一脸的惊讶,心中暗骂:吖屎啦,扑街仔!

“六十万!”气宇轩昂的王大海,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的络腮胡子,就像发情的刺猬根根竖起。

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六十万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五六百万人民币,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笔很大的巨款。按照房子的市值对比,那个时代买一套二室一厅不到十万元,而现在二线城市也需要上百万。

黄先生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王先生要价太高了,您家的宝贝,只是明代的一幅字画而已,而且也不是出自于哪个名家,您的要价太高了!”说罢,拿起小皮包,起身就要走。

刚才他已经仔细看过古画,心中大喜,因为古画的落款时已然明了,此画是宋代山水画大师,鸟人的真迹。也就是说,确实价值连城。

黄先生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那是必须滴。顺便也故意说错此画的年代和作者,借此试探一下王大海,是否曾经找人鉴别过此画。另外就是,通过观察王大海的现状,已经猜到了此画来路并不正,大概因为个中原因,他在急于出手。

王大海一看这架势,也不装逼了,赶紧起身说道:“黄先生,价格可以再商量的,你先别急着走呀!”

黄先生并未落座,而是伸出了四根手指,非常坚决的说道:“四十万!”

王大海也不傻,虽然不知道此画到底值多少钱,但是他也不想出价太低。

再一个,他的外表看似凶巴巴,其实也算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就因为在前几年,被人家整的像个龟孙子,那段流浪狗的落魄日子,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了阴影,学会了明哲保身。

所以说他可不想为了贩卖古画,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话又说回来,自己毕竟没啥本事,现在家里穷的一塌糊涂。除了月儿她娘,给人家做保姆、干粗活挣点钱之外,再就是自个跟混社会的朋友,倒腾点赃物、催个款要个账啥的分点小钱,也没个固定收入。

还有就是除了这套旧房子,以及对他视如仇人的媳妇之外,就只有他的亲生儿子小勇。他想趁此机会,给小勇留下一笔钱,然后投资开个小商店维持家计,将来赖以生存的这笔钱,就是眼前茶几上的古画。

刚才通过察言观色,从黄先生的神情中,隐约感觉到他对此画是有兴趣的。王大海心里明白,黄先生作为一个成功的奸商,不会轻易接受这六十万的出价,索性他也来了一个守株待兔,不给六十万坚决不买的态度。

王大海故意表现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坐回马扎上将古画的木匣,重新用黑丝绒整整齐齐的包裹起来。装腔作势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看来黄先生,今天您是没有这个福气,带走我家祖传的宝贝了!”

黄老板笑了笑,用商量的口气,继续讨价还价:“再加五万,您看如何呀?”

一听黄先生如此这般说,更加坚定了王大海,自我感觉良好的信心,硕大的脑袋,顿时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嘴巴一撅,摆出一副倔毛驴的样子:“不行,六十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黄老板苦笑了一下:“那好吧,王老板,也就是说现在没得商量啦,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回头再联系您!”说罢,转身走出了屋门。

月儿刚刚吃完一盘水饺,抬头正好看到街对面,油头粉面的黄先生夹着小皮包,独自从楼洞里走出来,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入车内汇入车流中。

月儿拎起已经包装好的餐盒,起身走出小饭馆。虽然说她现在已经怀胎,但是肚子尚未出怀,身子也并没有明显的笨拙。但她走起路来还是格外的小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行走如风。

于是,闲来无事的她,就在路边的一家药店和一家孕婴用品店里溜达了一会,随后来到公交车站等候了几分钟,上了一辆通往郊外的小中巴,一路颠簸来到郊外的一个站点下了车,回到那个废弃楼群之间的小院。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大屋里的刘元、小三和小乞丐们,都去了火车站或者人民广场干活去了。

院子的东屋内,滨滨因前两天伤风感冒,今天感觉浑身无力就没出门。此刻正依靠在床头吸烟。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看到月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月儿把手里的餐盒,放在一张破旧的小桌上,走到床边用手摸了一下滨滨的额头,轻声的问道:“感冒好点了吗,我在路上给你买了药!”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端起床头桌上的水杯,一起递给了滨滨。

当她看到滨滨吃完药之后,又打开餐盒说道:“快起来吃水饺吧,还热着来!”

以前这间小屋的原住民是刘元和小三,滨滨、和月儿他们都在南边的大屋子,跟那些小乞丐们一起吃饭睡觉。

月儿怕那两个小女孩被坏小子欺负,所以就在大通铺靠墙的一边做了一个隔间,和那两个女孩睡在一起。

滨滨睡在大通铺的最外面,因为他的耳朵特别的灵敏,晚上睡觉不管出现啥动静,他都会被惊醒。

自从他和月儿三个月前,在那个晚秋的黄昏,南山的小草地,热情奔放的做了那个啥之后。就把这间屋子重新整理了一番。

他俩随后就如漆如胶的搬了进来,为了以防不测,就让小三和刘元,睡在了大屋里的门口,就像农村院子大门上,年画中的龟蛇二将看守门户。

两人同居之后,月儿的心情开朗了许多,甜美的笑容,也时不常的出现在俊俏的小脸上。整个人如同明媚的阳光,焕发出了青春的美。

不再像以前,静静地坐在角落中,静静地跟个鬼影子似的怪吓人。

她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跟在滨滨的身边,宛如温顺的小鸟,大大方方的并不避讳,其他人看她的眼光。现在说话吐出的字比从前多出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能用眼神绝不动嘴,开口最多就两个字的冷艳姐。

最近这段时间,小三的大眼睛比以前更大了,刘元的小眯缝眼比以前更小了,因为他们的眼神看月儿,充满了诧异和猜疑,两个人还经常蹲在犄角旮旯里窃窃私语,一起交流各自的心得体会。同感就是,月儿不再像他们以前的那个月儿姐。

昨晚两人闲来无事一起坐在屋顶上,望着浩瀚的星空,一起谈论不明飞行物、嫦娥月亮宫。

刘元问小三:“如果真的飞来一个飞碟,你会咋样?”

小三结结巴巴的说:“俺,俺会让它,带俺去……去月亮上找小兔子玩,,你……你会咋样啊?”

刘元嘴角流下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嗓子眼一咕噜:“我会坐上飞碟,去那遥远的外星球,吃鸡!”

小三鄙夷的瞥了眼一副馋样的刘元,吸了一口烟,喷出几个小烟圈,鼻孔朝天一副欠揍的样子,换了一个话题:“小,小肥仔,月儿姐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不再像以前,当……当你是一只屎壳郎了!”话音未落,就被刘元一脚丫子揣在屁股上。

“呸,小破三,嘴里吐不出狗牙!不过你说的也对,月儿姐的那只眼睛,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就像……就像刚出锅的鸡肉丸子!”这个贪吃的刘元,啥时都忘不了吃鸡。在他眼里,看啥都能联想到香嫩可口、秀色可餐的鸡。

滨滨嘴里叼着烟,穿着大裤衩翻身坐在床沿,弯下腰正准备穿上鞋子时。突然,“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美妙销魂的歌声犹如天籁的低吟,悠悠的弥漫在小屋中。

滨滨的两个眼珠子“嘭”鼓了起来,嘴巴“啪”张的好大,绝对能钻进一只萌哒哒、肥嘟嘟的小青蛙。

为啥滨滨的反应会如此的强烈,那是因为自从他与月儿相识以来,打死都不会相信,也从未听到过。冷酷无比、冷艳如冰的月儿大美人,居然会唱歌,居然还唱的那么难听。

居然把墙洞里的几只小老鼠,吓得窜出了洞,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吱吱,不得了啦,夜猫子进宅了,吱吱,鼠老乡亲,快跑呀,吱吱,吱吱!”

不管月儿唱的到底有多牛逼、到底有多难听,但在滨滨的心目中,她的歌声才是全世界,最美好声音。让他感动、让他泪目、让他欢喜流鼻涕!

高矮丑俊、有钱没钱,在傻乎乎的爱情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它可以干掉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

爱情就像一杯鸡尾酒,让有情人沉醉于美幻之中,在神魂颠倒之间做一场美妙的梦,在如痴如狂中间来一个狂野的醉!

惊讶不已的滨滨,拍了拍脑袋,他在怀疑自个是不是还在睡梦中,是不是还未清醒。没想到,叼在嘴边的那根香烟,被他的脑袋一晃悠,毫不客气的掉在他那光溜溜的大腿上。

“嗷”还在云里雾里的滨滨,瞬间就被炽热的烟头,灼烫的一声惨叫。

月儿知道滨滨吃水饺离不开大头蒜,所以这会正坐在马扎上低头哼歌、剥蒜皮,刚闻到一股烧焦的肉香味,又听到一声凄惨的嚎叫声。

急忙抬头一瞧,滨滨正在呲牙咧嘴、手忙脚乱的拍打腿上的烟灰。月儿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像母亲疼爱孩子般:“滨滨,干吗这么不小心,烫伤了没?”

哇塞,刚刚被那烟头灼烫的活蹦乱跳,现在又被这柔情似水震惊的不要不要。头晕脑胀、天旋地转的滨滨,抬起头傻愣愣的瞧着月儿。半晌,张开嘴巴吐出一句答非所问、傻不拉几的话:“你吃了没?”

“我刚才吃过了,你快点吃吧!”月儿温柔的一笑,像个小阿姨似的拉起滨滨的手,带他走到小桌旁。

小屋面积并不大,也就是十来个平方,又分为里间和外屋,里间有一张双人床,干干净净的被褥铺在上面,是那两个来自周家庄的小女孩,睡觉的房间。

一缕正午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照射在外屋的中央。脱落的墙皮裸露出了青砖,白色的编织布吊顶,残留了几道泛黄的尿渍,这都是四处溜达的小老鼠,不讲社会公德、随地小便的杰作。

冲门的东墙上面,挂着一只没有玻璃罩的老式挂钟,正在一步一颠,“嘀嗒,嘀嗒”的向前蹦跶。

一张不知啥年代,虫眼结疤、老气横秋的老木床。两个白底红花刺绣鸳鸯的枕头,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头。老木床看上去虽然有点破旧不堪,但也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完整的家具。

一个镜子碎裂,歪歪斜斜的衣橱,痛苦不堪的伫立在东墙角。

剩下的就是平时吃饭用,快要散架的一张小桌,还有几个坐上去吱吱扭扭的小马扎。

整个居室看上去,虽然显得有点过于简陋或者说破旧。但是,住在这里,月儿却非常的开心和安逸。

因为这是她自从远离王大海,离开那个家以来,这间只能算是遮风挡雨的小屋,现在已然成为了她和滨滨的小爱巢。

天地虽大,并没有让她感到舒心的地。小屋虽小,却因为有了滨滨和肚里的娃,让她感受到了,爱的温馨和家的舒心。

所以说:平平淡淡、一生平安,才是真!

屋角的蜘蛛网跟小雷达似的,遍布在四个角落,几个小蜘蛛探头探脑,正在窥视两手托腮的月儿,静静地坐在马扎上,万般柔情的目光停留在,正在低头吃水饺的滨滨脸上。

“我怀孕了!”

月儿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声音小的就像小蚊子的梦呓。但在滨滨的耳中,如同春雷般“咔”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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