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窗外是陌生而耀眼的风景,高楼大厦,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切都那么新鲜、新奇,吸引着他们俩。
在服务员查房的短短几分钟里,三等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美好的画面。忽然,听到一声怪叫,扭头看见服务员急匆匆、神色慌张地走向登记台,抓起电话:“喂喂,南站派出所吗?我是贵客旅馆的服务员,我们这里出事了……”
服务员放下电话,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俩。他们俩不明白她的意思,感觉服务员怪怪的,三等便站起来问道:“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再坐会吧,喝喝水,好上路。”
三等确实渴了,站起来走到摆保温壶的桌子前,拿起发黄的搪瓷口缸倒满水,转身递给表弟,说道:“喝吧,温的。”自己站着咕噜咕噜,牛饮般连喝三杯,听到服务员喊警官,转身看到几个持枪的公安民警,不知缘由而懵头了。服务员看向他们俩向公安民警陈述道:“就是他们干的事,床上、地上都是血,”指指表弟,“那个还挎着一把长刀。”
公安民警把表弟挎在肩上横在腿上的长刀卸下,分别左右夹住了三弟和表弟,指令服务员带路。
三等和表弟更懵了,不知所措,不敢说话,心却跳得快蹦出来似的。三等虽然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但脸上看不出特别慌张。他读书时,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球打得漂亮,也因此培养了良好的心理素质。表弟就不冷静了,用母语慌张地大声嚷嚷:“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凭什么?凭什么?”
公安民警虽然听不懂表弟在喊叫什么,但知道他在反抗,夹着他的公安民警用力按了一下他的头,表弟才停止了喊叫。
服务员把他们带进了三等和表弟昨晚住的房间,两个公安民警持枪,威严地站守在房间门口。
服务员指着床上的暗红色印记,夸张地说道:“看看,床上都是血。”
三等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反而轻松了很多,嬉笑着说道:“你们城里人平时不用自己杀鸡、猪、鸭吧?没有见过血?”没人搭理他,沉思了两秒钟,换了语气,“这个不是血。”
“是什么?”一个公安民警追问道。
“是红泥巴,我们那里的土又红又粘,容易黏附,一眼看上去像血迹退去后留下的痕迹。”
听三等这么说,而且,房间里嗅不到血腥味儿,也没有博弈的零乱迹象,凭职业经验和现场勘查情况,公安民警认为三等说的是真话。随即,松开了一直夹住三等和表弟的手,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边疆县界河乡僾伲寨,我们是僾伲人。”三等回应道。
“你们从那么偏远的地方来云都不容易,”公安民警教育道,“以后在这里打工、生活,一定要遵守法律法规,不能乱来。”
一个民警在一旁仔细琢磨着那把长刀,摸摸刀鞘,藤蔓缠绕在头中尾三个位置,把两片刀鞘合绑得牢牢的。材质明显是植被类,但肯定不是木、竹。他好奇地问道:“这刀鞘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野生大豆荚壳。”三等回应道。
听到这话,全部人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那把长刀,持刀的公安民警把刀抽了出来,全部人盯着看了一遍。
有一个对刀有研究的民警说道:“这刀是阿卡刀,属于民族配饰刀,你们要带好了,你们祖祖辈辈把刀带身上当饰物,但来到云都不能乱抽刀了,乱抽刀出事了就不好玩了。”
把刀抛还给表弟走了,但服务员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三等的解释没有改变她的怀疑。她嚷嚷道:“看看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不是血是什么?赔钱,三十元。”
听到赔三十元钱,三等慌了。一直站在后面不出声的表弟用习惯动作,右手顺着刀鞘滑下,握紧拳头抬起来比画了一圈,把服务员吓得语塞,瞪大眼睛愣在那儿。
三等制止表弟,恭恭敬敬,面带和善,汉语普通话夹杂着母语对服务员赔礼道:“对不起!小姐!这个不是血,是泥巴。”
服务员充满异样的眼神看了三等一眼,转向粘有暗红色印记的白色床单,嘟哝着:“这怎么可能是泥巴?”手掌轻轻往下按,没有触碰到暗红色印记就吓得缩回了手。
“我们四天前的深夜出发,从一千公里外的家出来,路上溅了一身红泥巴。昨晚厕所没有水,没洗澡。”三等继续解释道。
三等的解释,没有引来服务员的和解。他弯腰伸手提起床单搓了搓,搓出了干细粉末,飞扬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带里,变成了浅粉色。两人相对无言,隔着这片灰尘与光线碰撞的风景注视着对方。三等发现她的嘴角微翘,脸颊晕红,泛出黑色笑靥,又慌了起来,低下头,手指点了床单上的暗红色粉末舔了舔,掌心向上展示,说道:“你看这粉末土是可以吃的,完全可以洗干净,不必担心。这三十元钱我们真的没有,身上就剩十几元,今天还得出去找工作,如果,找不到工作,还得吃住,”他试探了她一秒钟,“要不,我写个欠条给你,等我们找到工作了,领到工资,我立马过来还给你。”
三等哀求、无助的眼神,引得服务员轻点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瞬间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是很要好的朋友离别,引起了些许伤感,眼光跟随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了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