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雒阳城,北宫德阳殿。
花纹石作基,白玉砌台阶,黄金铸成的柱子镂刻着三带缠绕的花纹,镶嵌着赤色。
屋内的墙壁上雕刻巨龙,朱红梁上镶嵌着青色翡翠。
殿内灯红通明,香薰的丝丝烟雾在空中缭绕,宛若空中云彩。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汉帝刘宏听完中黄门送来的最新消息,细细回味着诗句的韵味。
片刻后。
刘宏摇摇头,对一旁的张让、赵忠自语道。
“士子邀名射利,或以孝行、或以德行、或以避世隐逸,也有以文采得名者。”
“这些人崛起的速度都远远不如刘备。几日内便可名满雒阳,一两个月便可名高天下!”
听到城外的传闻,刘宏心情愉悦,畅快无比。
原本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蜡黄的脸上,也显出红晕。
自己和桓帝掀起党锢,并非只是因为私欲。
常规的选官制度,被名门士族影响太深了,几乎不受朝廷控制。
自下而上的察举制,深受乡谣影响,这些都是由士族操控,激扬名声。
自上而下的征辟制,也受到太学生、士子的清议品题的影响。
而且现在的世家子弟越来越过分了。
往往三察不起、九辟不就!
越是不应征辟,这名声便越高。
将朝廷的选官,当做他们标榜名声的机会!
这次刘备的讥讽诗作,倒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你们说,会有几府辟除刘备?”
刘宏的脸色越来越红,干咳两下,接过赵忠递来的手锦,擦了擦嘴,随口问道。
“陛下,应该是五府并辟!”
张让和赵忠对视几眼,思索片刻后,小声回道。
刘宏挑眉,笑问道:“许相也会辟除刘备?”
赵忠老脸挤作一团,堆笑道:“许司空是这么说的。”
刘宏一怔,旋即笑道,“许相倒是有些手段。”
如今雒阳城中全是传言,说刘备所作的诗乃是《赠袁司空伎》,“司空见惯”是以司空袁逢代讥司徒袁隗。
这刘备倒也识趣,因为天子的诏书免官,但并未作诗隐喻讥讽天子。
刘宏拍着龙椅,笑骂道:“刘备此诗一出,‘见惯’的司空,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许相就找上了赵忠,让赵忠来向自己讨情。
“告诉许相,至少要500万钱,我才同意将他改为九卿。”
刘宏眯起双眼,饶有趣味的盯着赵忠,轻笑道。
至于刘备提起的耿鄙讨伐韩遂,必定失败的言语。
刘宏置若罔闻,一个小小的县尉,连黄巾都摆不平,他也配谈兵?
……
翌日。
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雒阳城。
众人互相传诵着刘备所作的诗句,讨论他的才情究竟有多高,争得面红耳赤。
刘备也得了几个字谣。
“不畏悍鬼刘玄德”,这是化用陈蕃和袁术的七字谣改编,“不畏强御陈仲举”、“路中悍鬼袁长水”。
“安喜县尉刘玄德”,这就是根据城中传闻的《赠袁司空伎》诗作而得来的。
“诗海纵横刘玄德”,这是化用周举的字谣“五经纵横周宣光”。
刘备仅用一天时间,便名满雒阳!
席间的趣事,都被百姓、士子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谯县的曹氏,曹嵩和曹操,对此习以为常,还能忍受。
汝南袁氏,多了些恶名,就难以接受了。
袁术也多了个字谣,《咏针》和原本袁术的字谣,得来的“屁股开眼袁悍鬼”!
袁隗则喜提“司空见惯袁次阳”的称号。
这日,许多太学生和街坊百姓,围在刘备租住的院落外。
一名太学生垫着脚尖站在砖石上,看向院内,略带不屑道。
“这高氏商贾,宗族连县望都谈不上。刘玄德可是拒绝了累世公卿的山阳郡望王氏,他竟然妄想将女儿许配给刘玄德,真是恬不知耻。”
有人附和着,“说的没错。”
“这高氏怎么进去这么长时间?刘玄德不会同意...”
有人疑惑不解的说着,看到周围人不满的目光,连忙捂着嘴巴。
室内。
刘备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轻笑道。
“我已有心仪女子,枉费高君垂青厚爱。”
高氏商贾胖乎乎的脸挤作一团,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喜不自胜的笑道。
“哪里哪里,是小女没有这个福分。”
说罢拿起桌上的绢帛,转身乐呵呵的告辞。
“高胖子,你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莫非刘玄德同意了婚事?”
听到略带惊讶、似是不敢置信的话语,高胖子扭头笑着道。
“怎么可能?小女命薄,没有这个福气。”
说着,高胖子后退半步,紧紧的抓着绢帛,摇头晃脑的念道。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高胖子将绢帛塞入怀中,眯着双眼,边走边笑着道。
“《节妇吟寄雒阳高珍》。恨不相逢未嫁时!可惜刘君已有心仪女子了,不然。”
高胖子突然停下,转头盯着门外的众人,大声道。
“这‘节妇’是刘君借用虚指,比兴隐喻婉拒;节妇可不是说的小女高珍。我女儿仍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
雒阳城,司徒府。
“公路,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戒急戒躁。”
“拜你所赐,汝南袁氏可是声名大振!”
袁隗脸色铁青,气的哆嗦的指着袁术,怒声呵斥着。
“当时情形,势必有人要站出来,总不能让大将军亲自呵斥小儿刘备吧。”
袁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你又不是何进的掾属,用得着你出头?本初都没站出来,你急什么?”
袁隗拍着案几,看着袁术,指着一旁的袁绍道。
袁术低着头,余光瞥着一脸平静的袁绍,心里愤愤不平。
惺惺作态的婢生子。
“我会公府征辟刘备,你这几日老实点,待在府中读书吧,不要出去给家族惹是生非。”
袁隗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摆摆手,道。
袁术、袁绍二人离开以后,袁隗低声叹了口气。
这两个侄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袁绍阴养死士,坐名养望;袁术结交轻侠,横行不法。
自己的儿子年龄还小,袁氏下一代只能指望二哥的嫡长子袁基了。
院外。
袁绍走在前面,余光看着满脸怒容的袁术,笑道。
“公路,我劝你不要想着命令游侠行刺,那刘备其势已成,名声鹊起。更何况他身旁的红脸壮汉,也不是简单之辈。”
“打虎不成,反受其害。到时我汝南袁氏的名声,就真的臭了。”
心思被袁绍猜到,袁术脸色铁青,咬紧牙,额头青筋暴起,愤愤的冷哼一声。
该死的婢生子,也想教我做事!
现在“司空见惯”是能解释一二,汝南袁氏的名声应该不会受损。
通过席间众人、和听得消息的太学生,解释“司空”代指的并不是袁隗。
再对外宣称汝南袁氏不怪罪刘备,家族大度的名声传扬出去,说不定反而会声名更振。
可自己如何能摆脱“屁股开眼”的恶名?
合着是牺牲自己一人,成就汝南袁氏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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