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悬壶济世,寒蝉独悲(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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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幕:定不负君

伍晧怀揣着几株刚寻得的百年老参回到济世医庐,步履轻快,心中盘算着如何调配新方,或能更有效地压制貂蝉体内那顽固的九幽寒毒。医庐内灯火通明,人声虽杂却秩序井然,孙尚香正指挥着几名医士处理一批新送来的伤兵,红衣如火,干练非常。然而,当伍晧踏入后院那间专为貂蝉辟出的净室时,一股不祥的冰冷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心弦。

室内空寂,只余一缕熟悉的、极淡的幽香。案上,一方鲜艳如血的红绢刺目地铺陈着,其上胭脂书写的字迹娟秀却力透绢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伍晧的心窝:

“伍大哥勿寻。婵,身负九幽,心含血仇。伴君左右,徒累宏图。咫尺天涯,流光难同。此筹一枚,焚之以时。江湖路远,生死有命。相见欢,恨无常,若有来生,定不负君。”

红绢之中,紧紧裹着一枚冰冷的青铜算筹,那是貂蝉随身携带、用以计数吕布围城之日的旧物,是她过往苦难的见证,如今却成了她诀别的信物!

“婵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自伍晧喉间迸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他猛地抓起那方红绢和算筹,五指因用力而骨节惨白,浑身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红绢上“徒累宏图”、“流光难同”、“生死有命”、“定不负君”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哀鸣。

“咫尺天涯……流光难同……相见欢……恨无常……”伍晧喃喃重复,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时间裂痕!那该死的、撕裂乾坤的时间裂痕!他猛然醒悟,貂蝉选择离开,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因为她洞悉了这裂痕的残酷本质——她留在自己身边一日,于她和他都不过寻常,但于这天下,却可能已流逝了五日、十日,甚至更久!

更可怕的是,没有他星辰诀第九重那至阳至纯的内力持续压制,九幽鬼掌的寒毒就如同失去堤坝的洪水,随时可能在她体内彻底爆发!她信中所言“焚之以时”,哪里是焚算筹?分明是在焚烧她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光阴!

“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了……我还谈什么济世救民?还论什么参悟天命、匡扶苍生?”巨大的自责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一手创立的济世医庐,此刻在他眼中竟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苍生?他连眼前这个甘愿为他付出一切、又因他而陷入绝境的女子都救不了,他有什么资格去谈拯救苍生?这宏愿,此刻竟成了压垮他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痛彻心扉,悲愤欲绝。

孙尚香闻声冲了进来,看到伍晧状若疯魔、双目赤红、手中紧攥红绢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心头也是一阵剧痛,但更多的是对伍晧的担忧。“伍大哥!貂蝉姐姐她……”

“我要去找她!”伍晧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那光芒深处,是刻骨的痛楚与不顾一切的急迫。“立刻!马上!多耽搁一刻,于她便是数日煎熬!寒毒……寒毒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孙尚香从未见过伍晧如此失态,如此惶急。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和不舍,急道:“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不!”伍晧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稍稍平复,但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抖,“尚香,济世医庐初立,此乃救人之根本,亦是……亦是婵儿所愿见我为之努力之事。此地,非你坐镇不可!唯有你,我方能完全信任!”

他紧紧抓住孙尚香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与托付的重任:“帮我守住这里,守住婵儿希望我守护的这片‘眼前’的苍生!寻她之事,我一人足矣!时间……时间于我紧迫,于她更是生死时速!”

孙尚香看着伍晧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痛与不容动摇的决心,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千斤重托,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与担忧,也只得狠狠一咬银牙,重重点头:“好!伍大哥,你放心去!医庐有我!定不负所托!你……你一定要把貂蝉姐姐平安带回来!”泪水在她倔强的眼眶中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

伍晧深深看了孙尚香一眼,那眼神包含了感激、歉意,以及无尽的沉重。他再无半分迟疑,甚至来不及收拾行囊,只将那方红绢和算筹贴身藏好,抓起佩剑“星辰”,身影如一道撕裂夜空的流星,瞬间消失在医庐之外,只留下满室药香和孙尚香久久伫立的孤单身影。

早前,伍晧于江陵城西设立济世医庐的消息,早已传到赵云耳里。而此时,赵云刚刚攻占南郡,正想趁夜抄道去找伍晧汇报。两人碰巧在江陵城外相遇,伍晧将貂蝉的事约略提了,同时也询问了赵云的离队时间,更加印证了时间裂痕的真切存在。

赵云虽与伍晧、貂蝉分别不过二十余日(于伍晧而言),但于他自身,在刘备麾下东征西讨,已实实在在度过了大半年烽火岁月。他对貂蝉的敬佩与对伍晧的忠诚丝毫未减,立刻派出麾下最精锐的斥候与江湖好手,以荆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撒开大网,全力搜寻貂蝉踪迹。然而,貂蝉仿佛人间蒸发,荆襄地界掘地三尺,竟无半点音讯。

时间一天天过去,伍晧的心也一天天沉入冰窟。他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荆北大地疯狂搜寻,星辰诀运转到极致,感知力覆盖方圆数里,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气息。焦躁、悔恨、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不断计算着:离开江陵一日,婵儿那边可能已过了七日、十日……她的寒毒,可曾发作?她孤身一人,如何熬过那蚀骨之寒?

突然,“曹操……华容道……”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伍晧混乱的脑海。他猛地想起华容道上,貂蝉那不顾一切、近乎同归于尽的刺杀!血海深仇!她离他而去,最大的可能,便是去寻那天下最大的仇雠——曹操!

方向瞬间清晰!伍晧再无半分犹豫,调转马头,星夜兼程,不顾一切地向北,向曹操的老巢——邺城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昼夜未息,一连跑垮了几匹马,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要在那可怕的“时间差”彻底吞噬婵儿之前,找到她!

七日后,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伍晧,终于踏入了北方重镇邺城。城郭巍峨,气象森严,一派曹魏腹心之地的景象。他无心欣赏,混迹于熙攘的市集之中,竖起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与貂蝉相关的蛛丝马迹。

“……听说了吗?铜雀台终于完工了!丞相要在台上大宴群臣,庆贺此千古盛事!”

“何止群臣!听说连建安七子那些大才子都被请去了,要在台上即兴赋诗作文,传为佳话呢!”

“嘿嘿,最紧要的是,听说丞相还秘密寻得了一位绝世美人,要在宴上献舞!啧啧,能让丞相如此珍视,不知是何等倾国倾城的姿色……听说那美人来自江东。”

“不是也有人说是袁绍的媳妇吗?”

“决计不是,那袁绍的媳妇,已经成了曹丕大公子的妻妾了,怎可能出来献舞。我说定是匈奴的进贡……”

“嘘!慎言!不过……据说那美人来历神秘,舞姿更是惊为天人,宛如月宫仙子临凡,传闻她翩翩起舞的时候,月亮都要躲进云里……”

铜雀台?曹操?大宴?绝世美人献舞?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般在伍晧耳边炸响!一股寒意,比当初忘尘针毒更甚,瞬间从脚底直冲顶门!他猛地转头望向那窃窃私语讨论的数人,一股劲风陡然而生,把数人面前的茶桌瞬间撕裂,桌上碗筷饭菜跌碎一地。众人不明所以,只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四散逃开。

伍晧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亦浑然不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邺城中心那隐约可见的、刚刚落成的、金碧辉煌的、巍峨高耸的铜雀台方向,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与无尽忧虑的冰冷风暴,在他胸中疯狂酝酿。

婵儿……真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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