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兵圣赐图
破庙之中,柴火余烬未冷,几缕残烟袅袅升腾。
貂蝉经伍晧以“星穹归元”之力强行压制九幽寒毒,虽性命暂且无碍,然那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依旧如附骨之疽,令她玉容惨淡,樱唇无色,娇躯时不时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轻颤。她斜倚在铺了干草的墙角,星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伍晧盘膝坐于她身前寸许之地,闭目调息,面上亦是倦意深重,方才一场铜雀台恶战,加之倾力运功为貂蝉驱寒,纵使他星辰诀已臻化境,此刻丹田气海亦感空乏。
天色渐明,一层薄如轻纱的晨雾自林间漫入残破的庙门,带来清冽湿寒之气。远处邺城方向的喧嚣早已沉寂,唯闻草叶间露珠滚落的微响,以及不知名的早鸟几声清啼,更显山野荒寂。
伍晧忽然睁开双目,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随即被深深的警惕取代。他长身而起,身形如渊渟岳峙,无声无息地将貂蝉护在身后,右手已悄然按上腰间星辰剑的剑柄。那剑虽未出鞘,一股内敛而锋锐的气机却已隐隐散开,震得身前飘荡的几缕晨雾无声消散。
貂蝉似有所感,亦强打精神,凝眸望向庙外那片被雾气笼罩的苍翠山林。
“少侠,且莫紧张。”
一道苍老的声音,平和舒缓,却似穿透了层层雾霭,清晰地送入庙中,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自林中古木深处发出。伍晧心头一凛,此人何时近身,他竟全无所觉!他按剑转身,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声音来处。只见庙前疏林薄雾之中,一位白发老翁拄着一根青翠竹杖,缓步而来。那老翁身着寻常农家麻布短褐,浆洗得倒还干净,脚踏草鞋,面上皱纹如沟壑纵横,写满岁月沧桑。然其步履却异常稳健,踏在沾满露水的野草之上,点尘不惊。尤其一双眸子,澄澈透亮,竟无半分寻常老人的浑浊,反而精光内蕴,仿佛蕴藏着洞悉世事的智慧,正温润平和地注视着庙中二人。
“敢问阁下是谁?”伍晧沉声问道,声音不高,却凝而不散,显是暗提真气戒备。此人气息缥缈,似有还无,绝非普通山野村夫。值此亡命奔逃之际,不得不防。
老翁停步于庙门外三丈之地,微微一笑,颔下几缕银髯随风轻拂:“山野闲人,不足挂齿。只是晨起观气,见此处星辉虽敛而紫气微腾,知有身负天命之人暂驻,故特来一见。”
伍晧闻言,眉头微蹙,心中疑窦更生。正欲再问,忽觉衣袖被一只冰冷却柔软的小手轻轻扯住。侧目看去,只见貂蝉对他微微摇头,星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恳求之色。她虽虚弱,心思却比伍晧更为玲珑剔透,似乎已从那老翁的眼神与话语中品出几分深意。
貂蝉勉力坐直了些,对着门外老翁盈盈一礼,虽在病中,仪态依旧端庄娴雅,声音虽弱却清晰:“仙人既言‘天命’,又不辞辛劳寻迹至此,想必有所赐教。晚辈貂蝉,与兄长伍晧,洗耳恭听。”她将“仙人”二字咬得极轻,既含敬意,亦带试探。
老翁眼中赞许之色一闪而过,对貂蝉点了点头,目光复又落在伍晧身上,缓缓道:“老夫观少侠一身玄功,隐与星穹相应,乃应运破劫之象;而这位姑娘,兰心蕙质,命途却多舛,身系九幽奇寒,亦牵动天机晦明。你二人命格纠缠,于这乱世烽烟之中,实为异数。”他顿了顿,手中竹杖轻轻一点地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如敲在人心之上。
“老夫行将就木,身无长物,唯有一卷旧图,或可助尔等在这龙蛇起陆、群雄逐鹿的混沌之世,稍辨方向,觅得一线生机。”言罢,他自怀中取出一卷古朴的帛书卷轴。那卷轴非丝非麻,颜色陈旧泛黄,边缘微有磨损,显是年代久远。老翁轻轻一抖,卷轴展开尺许,其上墨迹淋漓,隐约可见山川蜿蜒、城池星布,更有无数细小如蚁的朱砂批注与符号点缀其间,一股苍茫古朴、包罗万象的气息扑面而来,竟令伍晧体内的星辰真气都微微一荡。
“此图名唤——”老翁声音陡然变得郑重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山河社稷图!”
伍晧闻言,心神剧震!他虽非精通韬略之人,但行走江湖,亦曾听闻过这传说中的至宝之名。相传此图乃上古圣贤观天地气运所绘,能推演王朝兴衰,洞悉兵戈走向,明辨山川地理之要害,定夺两军对垒之胜负!此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无上神器!纵是曹操、孙权这等枭雄霸主,穷尽心力也未必能得见真容。眼前这看似平凡的老翁,竟怀揣此等惊世骇俗之物,并要赠予自己?
老翁似看穿他心中惊涛骇浪,微笑道:“图虽奇物,终是死物。用之在德,行之在智。望少侠善体此图所示之‘势’,明辨‘变’与‘常’,莫要拘泥于图上的点线方寸,而失了对天下苍生疾苦的体察。若能持此心观图,或可在乱世洪流中,寻得一方砥柱之地。”言毕,他将卷轴缓缓合拢,双手平托,递向伍晧。
伍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激动,上前两步,神情肃穆,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卷轴。帛卷入手温润,仿佛带着一丝地脉的暖意,又似蕴含着无尽的山河重量。
“前辈厚赐,恩同再造!伍晧必不负所托,谨记教诲!”他躬身行礼,语出至诚。
貂蝉亦在草铺上深深一福:“前辈仙恩,貂蝉永铭于心。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缘,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老翁捋髯含笑,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片刻,似有欣慰,又似有淡淡的期许。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竹杖点地,步履依旧从容。
“世人都叫老夫——”那苍老平和的声音随着他身影渐行渐远,缓缓融入愈发稀薄的晨雾之中,如同林中飘渺的仙籁,“孙子。”
“孙子”二字入耳,伍晧与貂蝉如遭雷击,双双僵立当场!
孙子?那个著就旷世兵书《十三篇》,名垂千古、被后世尊为“兵圣”的孙武?春秋之世距今已逾七八百年,纵是陆地神仙,焉能存世至今?难道……这世间真有白日飞升、长生久视的仙人?抑或,此“孙子”非彼“孙子”,乃是后世得其遗泽、隐世不出的奇人?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心头,惊疑、震撼、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然而,老翁那深不可测的修为,那洞悉天机的目光,还有怀中这卷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山河社稷图》……这一切,又绝非虚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涛骇浪。无需言语,心意已通。他们不再迟疑,携手步出破庙残垣,面向那老翁身影消失、晨雾缭绕的林间方向,整肃衣冠,神情无比庄重虔诚,深深拜了下去。一拜,再拜……连拜八拜!
八拜之礼,非仅为谢赠宝之恩,更是对那可能跨越了时间长河的智慧与存在的无上敬意。晨风吹拂,山岚轻绕,仿佛连这片古老的山林,也在默默见证着这跨越时空的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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