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血阳续命,瑜亮斗智(第二幕)

换源:

  第二幕:逍遥血绝

长江浩荡,水汽氤氲,弥漫过逍遥津口。深秋的芦苇丛密密匝匝,随风起伏如浪。忽地,十三只白鹭惊惶飞起,直冲云霄,打破了水面的宁静。

张辽张文远,横戟立马于北岸高地,一身玄甲,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望着对岸连营十里的东吴水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碧眼小儿,也敢渡江犯境?”他掌中那杆月牙戟,戟锋在初升朝阳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戟刃上竟似沾染着昨夜厮杀未干的血渍,更添几分凶戾之气。

孙权,一身金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立于旗舰船头,意气风发。战鼓擂动,号角齐鸣,东吴战船如离弦之箭,劈波斩浪,直扑北岸!眼看前锋船只已近中流,突听水下传来一阵沉闷而巨大的“咔咔”绞索之声!紧接着,冲在最前的七艘艨艟斗舰,如同撞上无形礁石,船身剧震,竟被碗口粗细、布满倒刺的黝黑铁索死死绞住,动弹不得!

“放!”张辽手中令旗狠狠挥落!霎时间,两岸早已埋伏好的石垒之后,暴起千张硬弩!弓弦崩响如霹雳,无数狼牙箭矢带着刺鼻的硫磺气味,如同飞蝗蔽日,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精准而残酷地覆盖向被困在江心的吴军船队!

“鼠辈尔敢!”大将周泰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手中名刀“宵”舞动如风,瞬间在孙权身前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银色光球,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是箭矢被磕飞的声音。饶是如此,仍有劲矢穿透刀网,周泰闷哼一声,背上已插了三支深入甲胄的狼牙箭,鲜血瞬间染红战袍。

小将凌统见主公有难,挺枪跃起,连踏几艘战船,一个空翻,凌空直刺岸上指挥的张辽!张辽冷笑,月牙戟如毒龙出洞,戟上月牙小枝精准无比地锁住凌统的枪头。只见张辽手腕一抖,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凌统手中那杆精铁打造的枪杆,竟如朽木般应声断裂!凌统虎口崩裂,倒飞出去,跌入江中。

江面之上,已是血流漂橹,浮尸累累,惨不忍睹。孙权金盔不知何时已被流矢击落,坠入浑浊的波涛之中。他身陷重围,金甲上布满箭痕刀创。张辽觑准时机,策动战马,竟踏着浅水,如履平地般直冲过来!月牙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夺命寒光,直刺孙权后心!这一戟,快、狠、准,凝聚了张辽毕生功力,势要将这东吴之主毙于戟下!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猛地飞出一条九节钢鞭,鞭身乌黑,势大力沉,如同巨蟒般缠向月牙戟!“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正是大将太史慈拼死来救!他虎口瞬间迸裂,鲜血淋漓,却死死架住了这致命的一戟,嘶声吼道:“主公快走!”

孙权趁此间隙,奋力冲向岸边一座残破的断桥。身后张辽的戟风如影随形!孙权纵身一跃,拼尽全力扑向对岸!只觉脚下一凉,靴底竟被张辽的戟尖险之又险地擦过!孙权重重摔在对岸泥泞之中,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只见数名亲卫的盔甲身影,已在混乱中坠入滔滔江水,浪花翻滚处,一串血色气泡咕嘟嘟冒了上来,旋即被浊浪吞没……

三更时分,濡须坞内灯火阑珊,残灯在江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孙权苍白而阴沉的脸。他裹着一件染血的锦袍,坐在案前,案头赫然摆着小半截断裂的戟刃——正是张辽那杆月牙戟的一小部分,月牙小枝寒光闪烁,那是日间周泰与太史慈双战张辽时被周泰名刀“宵”削落留下的。阶下,周泰赤膊跪地,背上箭创犹自缓缓渗出血水,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小半截戟尖。

“张文远这一戟……”孙权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戟尖上深深的刻痕,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张辽的杀意。他眼中碧芒闪烁,如同深潭中潜伏的毒蛇,忽地,他抓起那小半截断戟,狠狠掷入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火星四溅,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声音冷得像冰:“且看明日,谁家的戟锋折断!”

炉火明灭不定,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窗外,呜咽的江风穿过坞堡,带来远处江面上战死将士亡魂的悲鸣。孙权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惨白如纸,眼中那碧绿色的光芒,此刻竟似淬了剧毒的刀锋,闪烁着刻骨的恨意与不屈的决绝。

濡须坞的寒夜还未消散,东方的天际已裂开一线鱼肚白。江风呜咽,掠过昨日浸满血污的河滩,卷起残破的旌旗和碎甲。张辽料定孙权新败,今夜必整军突围,早已在通往濡须坞的必经隘口设下铁壁。玄甲铁骑如铜浇铁铸般列阵,月牙戟森然指天。

忽闻蹄声如雷,东吴残余骑兵杀到!当先一员大将,白马银甲,手中双鞭名唤“虎扑殴狼”,正是虎将太史慈!吴军如困兽破笼,其势竟比昨日更添几分惨烈。

“张文远!”太史慈声震四野,纵马挺鞭,化作一道撕裂薄雾的银芒,直冲张辽中军!他心知此役凶多吉少,但纵百死,亦要为大吴撕开一条血路!

张辽长眉一轩,冷笑未落,催动胯下战马,月牙戟刃虽短了一小截,在他手中却丝毫不减凌厉,戟锋挟着撕裂空气的呜咽,悍然迎上!一个如怒海狂潮,一个似铁锁横江。

铿!锵!戟鞭相撞,火星暴溅,如同黑夜中炸裂的星辰!两匹神驹交错而过,太史慈回马一鞭,疾如星火,鞭头挽起七朵碗大的鞭花,虚实难辨,直戳张辽周身要害。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七探蛇盘鞭法”!岸上观战的两军士卒,只觉眼前银光乱舞,刺得双目灼痛,呼吸为之一窒!

张辽却似磐石立定,月牙戟左右挑拨,如怒龙腾渊,戟尖在银蛇狂舞中精准地点出,每一次格挡都爆出一声刺穿耳膜的金铁交鸣!“铮!铮!铮!”密集如骤雨打芭蕉!那月牙戟的小枝,如同长了眼睛,在漫天鞭影中寻隙而入,数次险些钩中太史慈的手腕!

马嘶人吼间,两人已缠斗了二十余合!太史慈鞭法虽精,奈何一日一夜苦战,人未解甲马未卸鞍,气力已衰。张辽猛地大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月牙戟一个诡异的盘旋,一招“灰蟒绞缠”使出,竟将那疾戳而来的“虎扑殴狼”死死锁在戟枝之下!

太史慈只觉一股洪涛般的力道顺着鞭身压来,虎口剧痛欲裂!他瞠目暴喝,双手死死攥住鞭柄,拼尽全力回夺!此时二人已在比拼内力。一流高手过招,比拼内力往往较之招式比划凶险十倍,只见那精铁所铸的鞭身,竟被两股非人巨力绷得“嗡嗡”哀鸣,如泣如诉,眼看着就要从中折断!太史慈双臂青筋暴凸如虬龙,座下神骏白马悲嘶一声,四蹄陷地寸余!

就在这生死相持的一瞬,太史慈猛然感到背后劲风尖啸如厉鬼嘶嚎!一支狼牙劲矢,竟从刁钻角度电射而至,直贯他后心!张辽军中神射手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破绽!

躲无可躲!

太史慈猛地侧身!噗嗤!那劲矢穿透护心镜,从他左肋下方深深贯入,带出一溜血珠!剧痛如绞,鲜血瞬间染红银甲!锁着鞭身的月牙戟上猛然传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太史慈再也无法支撑,虎扑殴狼双鞭脱手飞出,“呜”的一声钉在数丈外的泥地里!一股逆血直冲喉头,太史慈眼前金星乱冒,身躯晃了几晃,强撑着一口真气不散,竟未跌落马背!

他目光越过张辽铁桶般的军阵,投向远处水气迷蒙中的濡须坞方向,惨然一笑,喃喃道:“主公……伯符……”声音细如蚊蚋,唯有张辽近在咫尺,方能得闻。那双曾经炯炯如火的虎目,此刻映着初升的朝阳,竟闪烁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那坞堡内的灯火,不是东吴残兵所驻,而是遥望魂归之所。

张辽见他大势已去,本想乘胜结果其性命,可手中月牙戟方要递出,却见太史慈猛地挺直腰身!那瞬间的回光返照,让他重伤的身躯竟爆发出神威凛凛的气概,宛如昔日江东的“小霸王”再生!他双手空空,却傲然坐于白马之上,须发戟张,对着晨曦怒吼:“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日死于此,快哉!”那吼声贯绝战场,直入云霄!吼声未落,他猛地拔出肋下那支深没至羽的狼牙箭!嗤——!一道血泉狂喷而出!如同在破晓的天幕下陡然绽开了一朵凄绝的赤色血莲!

太史慈挺直的身躯晃了几晃,终于缓缓倾斜。阳光下,那身破碎的银甲正渐渐褪去最后一丝温度。在江东百余士卒目眦欲裂的注视下,东吴合肥一战最后的支柱,如同倾倒的山岳,“轰”然一声,栽落尘埃。白马通灵,长嘶悲鸣,不肯离去,围着主人伏尸之地缓缓打转,声声哀嘶刺破晨曦,其声惨烈,闻者心碎。

太史慈带来为孙权撤退突围的百余众江东死士,眼见主将就义,个个不愿投降,转瞬间在曹魏军无数铁蹄下,尽数湮没。

张辽默然驻马,手中月牙戟的锋芒低垂,戟尖缺损处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注视着眼前那具即使倒卧尘土,依旧如标枪般不屈的身躯,鹰隼般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华。铁甲精骑在张辽身后如山静立,唯有冷冽的江风呜咽吹过,卷起战场上的血腥与尘埃,盘旋不去,也吹散了太史慈最后那一声“快哉”的余音。

消息传回濡须坞时,孙权正凝视着火盆中跳跃的火焰。战报被汗水与不知是谁的血迹模糊了字迹,从斥候颤抖的手中滑落,飘入火盆一角。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羊皮卷角,在它化作飞灰前的一瞬,孙权清晰地看到了上面仅存的三个字:“太史……慈”。

那一瞬间,盆中原本被张辽断戟映照得通亮的火光,仿佛骤然暗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火苗。孙权浑身冰冷,伸向火钳的手悬在了半空,五指扭曲成鹰爪般狰狞的弧度,指关节捏得惨白如骨,仿佛想从那火光中攫取些什么,又或是想将那无边的黑暗尽数撕碎。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