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劫后余烬
孙尚香拼命救出身负重伤的伍晧。
外面早已是于禁率领的虎豹骑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一片,刀枪如林!
埋伏在殿外廊间的三百多名蔡瑁手下心腹此时也认出负伤的伍晧:
“别放伍晧逃走!”
“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拿他人头向丞相领功!”
众人正欲蜂拥而上,誓要将伍晧碎尸万段之际,忽见一人手执羽扇,气定神闲,状若仙人地拦在他们面前。带队的百夫长看眼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单人拦着大厅正门,不禁哈哈大笑,马上下令全队突击掩杀过去。
诸葛亮考虑到自身不善于在厅内近战肉搏,原本他立于正门之外,试图接应突围众人,忽见刘备遇险,正欲冲回大厅施救,但后来又见赵云已把刘备救出,心中顿时放宽,此时孙尚香挽着伍晧破墙而出,厅外众伏兵又蜂拥而上,浑然没把他放在眼内。
孔明微微笑道,“鄙人从未在人前展露过武艺,故而各人对亮有所误会,也属难怪!”随即口中念起口诀,“乾坤朗朗,神霄敕令!邪氛退散!五雷聚顶!”
诸葛亮面容沉肃如同庙中神像,左手掐着指诀,右手雀羽天龙扇朝天一举,仿佛要撑住坍塌的天空!体内玄妙无方的高深真气澎湃运转,引动苍穹虚空莫名之力!
“天地无用!”
清叱之声如同九天龙吟!雀羽天龙扇骤然迸发出刺目的雷光!
“轰!咔嚓!轰隆隆——!!”
数十道粗如水桶、刺目欲盲的紫色狂雷,毫无征兆地撕裂阴霾天空,如同天神的巨鞭,凶狠绝伦地轰然劈落在于禁、蔡瑁两部冲锋最密集的阵列之中!
焦土翻飞!人喊马嘶瞬间被淹没!数百名精锐如蚂蚁般渺小!
雷光消散,原地只留下数十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深坑!每个坑底都残留着十余具冒着黑烟、早已不成人形、化为焦炭般的模糊块状物!连人带马,灰飞烟灭!
于禁浑身汗毛倒竖!魂飞魄散!剩下的部众更是惊骇欲绝,马匹人立嘶鸣,攻势瞬间溃散!无人敢再前冲一步!
诸葛亮羽扇垂下,冷然的目光扫过战栗的敌兵。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周瑜最后屹立不倒、被乱兵淹没的方向。那只始终从容轻摇羽扇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霎。深邃如星辰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情绪——是震动?是惋惜?是棋逢对手的怅惘?无人可知。旋即,便被冰封雪锁般的决然冷厉取代!此门,已成死生屏障!红颜悲歌,抉择刹那!
在诸葛亮的天雷震慑、关羽张飞的疯狂断后、赵云背负刘备冲杀之下,孙刘联盟的核心人员(受伤的刘备、悲痛欲绝的孙权、重伤被孙尚香搀扶的伍晧、周泰、黄盖、吕蒙、韩当等等)在少量残兵的簇拥下,终于从数处破口和侧门杀出了一条血路!惨烈的哭嚎与喊杀声被抛在身后,唯有周瑜战死的巨大悲恸如铅块般压在每个人心头,队伍一片凄风苦雨,亡命奔逃!太守府里许外,滚滚烟尘和混乱中,赵云刚刚杀到安全地带,背负着刘备,却不见貂蝉身影!
“貂蝉姑娘!”赵云急声四顾!
身后太守府已成血池地狱!杀声震天!
“子龙!不可!”伊籍急呼。
赵云充耳不闻!俊朗的脸上满是血污与决绝!
“皇叔恕罪!”他沉声对背上的刘备说了一句,竟猛地将刘备放下,塞给旁边的张飞!
张飞也急吼:“子龙!你回去找死不成!?”
赵云银枪一摆,白色战袍已被血浸透大半,他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如雪中孤鸿般毅然决决绝的背影:
“我去寻她,她是公子最珍视之人!”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光影已如逆流而上的白龙,义无反顾地,再次冲杀入那片血火炼狱、鬼哭神嚎的太守府中!身影瞬间被无数刀光剑影淹没!
暗沉沉的夜,铅云低垂,星月无光。江陵城外十里,一处荒僻幽深的密林,成了这支亡命残军唯一的蔽身之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的馊味和草叶泥土被踩踏后的腥气。死寂的林间,只闻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以及兵刃铠甲轻微碰撞的金属声。数十人东倒西歪,如同离了水的鱼,或倚树喘息,或瘫倒在地。人人带伤,甲胄残破,血污满面。
刘备斜倚在一棵古树下,腿上伤处由简雍草草包扎,仍渗着暗红。他面色苍白,望着死气沉沉的队伍,眉头紧锁如丘壑。
不远处,孙权呆坐于一块冰冷岩石上,双手紧握成拳,右手臂上仍滴着血,低垂着头。那双手上,沾染着不知是敌人还是周瑜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血污。泪水在他脸上冲刷出灰白的沟壑,无声流淌。巨大的哀伤与滔天恨意吞噬着他,如同置身无间炼狱。周泰、吕蒙等江东将领环伺左右,个个眼含血泪,如同负伤的猛兽。
火光跃动,映着孙尚香苍白憔悴的脸。她跪坐在昏迷的伍晧身旁,全然不顾自己凌乱的发髻、破损的嫁衣和满身的尘土。她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伍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左肩,那三道夏侯惇留下的伤口狰狞可怖,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虽由她给伍晧敷上了“赤凰生肌散”,她又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用撕下的洁净内衫布料紧紧捆扎,血水依旧不断渗出,染红了布条,更在身下的枯叶上晕开一片暗红。
“傻瓜……”孙尚香的声音沙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又轻得如同梦呓。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冰冷汗湿的额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滚落,滴在他紧闭的眼睑上。“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就好……”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神骤然转厉,如同淬火的寒锋,猛地转向江陵城的方向,从牙缝里迸出切齿的诅咒:“曹贼!杀我公瑾,伤我天云,掳我姐姐!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孙尚香立誓,必血债血偿!”
这凄厉的诅咒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更深沉的绝望涟漪。鲁肃掩面叹息。诸葛亮怀抱雀羽天龙扇,靠着一棵老松树闭目养神,脸色亦是惨白如纸,显然施展禁术“天地无用”损耗极大。他虽然闭着眼,但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显露出内心的沉重思量与忧虑。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沉重无比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所有人瞬间警觉!周泰、黄盖等立刻按刀起身,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一个被血染透的身影,踉跄着从漆黑如墨的密林深处走了出来。
是赵云!
他那一身银亮白袍早已被血浆糊成暗褐色,紧紧贴在身上,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脸上布满了血污、烟灰和汗水的混合物,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光芒,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他踉跄几步,跌走到伍晧身前丈许,“噗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于地,溅起一圈尘土。那柄从不离手的亮银枪,被他无力地杵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他的目光,首先艰难地投向被孙尚香护在怀中、毫无声息的伍晧,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公……公子……”赵云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貂……貂蝉姑娘……她……”这几个字一出,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孙尚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她被曹军……生擒了!”赵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押……押在江陵城……大牢最深处!”
“牢外!……许褚那匹夫!”赵云提起这名字,眼中迸出刻骨的恨意,“……他亲率……数百重甲悍卒,寸步不离!密不透风!”
“牢门……玄铁打造!……机关重重……内外隔绝!……末将……末将无能……”他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和深深的愧疚,“我连牢门……一丈之地……都未能靠近……实在……无颜回来再见公子……”他猛地俯下身躯,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未能护住姑娘周全!末将……万死难赎!请公子责罚!”沙哑的尾音哽咽难继,肩头剧烈耸动。
嗡——!
这噩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脑海!
震惊!愤怒!悲伤!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避风港!
“姐姐!”孙尚香失声惊呼,泪水再次汹涌!
“貂蝉姑娘……”刘备失声,神色复杂。
“混账!”、“该死的曹贼!”、“我呸!……”江东诸将更是怒骂出声!
鲁肃仰天长叹,老泪纵横。诸葛亮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这绝望蔓延的死寂中!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惊恐与绝望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骤然炸响!
原本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伍晧,竟被这名字刺激得双目猛然暴睁!一片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炭!
“婵儿!”他完全不顾重伤垂危之躯,口中喷出一小口淤血,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扎着要从孙尚香怀中站起!手臂猛地挣动!
“噗嗤——!”
左肩上刚刚才被孙尚香艰难止住血的恐怖伤口,瞬间崩裂!大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瞬间就将包扎的布料染得通红透湿!血水甚至溅到了孙尚香脸上!“晧哥!你伤太重了!不能去!”
孙尚香心胆俱裂!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扑上去,死死按住伍晧疯狂挣扎的身体!双臂如同铁箍,拼命压制他如同困兽般的力量!她哭喊出声,泪水混着溅到脸上的血珠滚落:
“姐姐……姐姐她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曹贼不敢……不敢真的伤她……你不能去!不能现在去送死啊!!”众人瞬间围拢过来。
赵云依旧重重跪在尘埃里,额头触地,血泪混杂。
诸葛亮深深凝视着状若疯魔的伍晧,手指在天龙扇骨上无声疾点,眼中算计推演如电光火石。
孙权缓缓抬起头,那双泪眼已被无穷的复仇烈焰取代,死死盯着江陵方向,仿佛要用目光焚穿那牢狱!
刘备挣扎欲起,被张飞死死按住,神色凝重无比,望向伍晧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愧疚与痛惜。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孙尚香抱着伍晧时微微颤抖的背影,以及那白衣青年惨如金纸的面容。“翼德,让我过去!”声音虽不大,但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张飞徐徐松开手,刘备蹒跚走近,脚步似重若千斤。那双曾承诺保她周全的手此刻竟觉无地自容——是他,为所谓“大业”,默许了这桩带着剧毒的联姻。
刘备望着孙尚香染血的嫁衣,喉头苦涩地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郡主……天云……是备之过……”那叹息里,是未能守护诺言的锥心刺痛,更是眼见侠义英雄因自己计谋而命悬一线的无尽痛惜。
而孙尚香,泪雨滂沱,不顾自己的伤痛,不顾一切地将濒死的爱人死死抱在怀中!她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那是灵魂在愤怒与绝望中的疯狂咆哮!一股不顾一切、仿佛要将天地焚毁也要冲回江陵的疯狂执念,正从他虚弱不堪的躯体中汹涌而出!
颤抖——她的掌心清晰地感觉到他每一寸肌肉,都在因极致的痛苦和疯狂的意志而不受控制地颤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执念如狂——那不顾生死的疯狂劲头透过颤抖的肌肤直透她的心魂!这不是冲动,这是比生命更重的决心!她终于切肤地体会到:为了貂蝉姐姐,他是真的……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赴死!
痛彻心扉——这认识如同无数把尖刀,狠狠剜搅着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窒息!一股混杂着爱恋、嫉妒、担忧、恐惧的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决绝——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却在泣血中骤然生出一股狠劲:死死按住他!绝不放他走!哪怕自己碎骨断筋!姐姐一定要救!但不是用他的命,绝不可以!“姐姐……我们一定会救她出来……一定!……”她哽咽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声音却如同梦呓,更像是对自己的誓言,“但不是去送死……不是现在……晧哥……求你……”
伍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间痰鸣和浓重的血腥气。伤口的剧痛和巨大失血几乎将他再次拖入黑暗。但他的眼睛,那双燃烧着血与火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死死地瞪视着远处那片无尽的、吞噬了貂蝉的黑暗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巍巍城池、层层牢笼,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愤怒!恐惧!绝望!以及那绝不放弃的、如同磐石般无法摧毁的执念!在他眼中疯狂交织、冲撞!
密林深处,夜枭凄厉的悲啼划破死寂。
摇曳的火光下,众人绝望又肃杀的身影环绕着中心:
跪地请罪的赵云,
眉头深锁的孔明,
怒焰焚心的孙权,
神色凝重的刘备,
以及……那个死死抱住伍晧、泪水糊面却目光决绝的少女。
还有她怀中,那个重伤垂危、昏迷濒死,却仍顽强地怒视着江陵方向,仿佛要将仇恨刻入骨髓、再化身利剑的男人!
寒风吹过,带起血腥与硝烟的余烬。
江陵城的方向,如同蛰伏的巨兽,一片死寂黑暗。
营救貂蝉之路,九死一生!
伍晧这执念,能冲破生死之关吗?
画面如同被寒冰冻结,绝望的悬念如同荆棘藤蔓,紧紧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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