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明玉劫烬,虎牢残魂(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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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铁牢寒月

江陵大牢最深处,玄铁重门隔绝了外间一切声息,唯余死寂。甬道尽头,那间特制的牢房内,一盏残灯如豆,将精铁栅栏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投在潮湿的苔藓地上,更添几分阴森。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清晰,踏碎了这凝固的死寂。曹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挥退了许褚及随扈。牢内阴影中,貂蝉蜷坐角落,素衣染尘,脸色苍白如初雪,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燃烧着刻骨的寒意。

曹操隔着冰冷的铁栏,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貂蝉眼底深处。“孤一生杀人无数,‘幽冥’沾染的血,足以漂橹江河。”他的声音低沉,在这幽闭之地回响,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然似汝这般,华容古道,铜雀高台,步步杀机,欲置孤于死地者,鲜矣。告诉孤,为何恨孤入骨?可是孤……杀了汝之至亲?”

貂蝉猛地抬头,眼中恨火如岩浆喷薄:“奸贼!你不配提‘至亲’二字!”她声音虽因虚弱而微颤,字字却如冰锥凿心,“我父貂岳!我母王淑儿!你可还记得?!”

“貂岳……王淑儿?!”曹操身躯剧震,如遭五雷轰顶,脸上那睥睨天下的威仪瞬间碎裂,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刹那间,尘封记忆如潮水决堤:昔年洛阳月下,佳人抚琴,清音袅袅;并肩策马,笑靥如花……那曾是他心头最柔软的一抹月光。旋即,画面碎裂,化作派遣“幽冥”追杀貂岳的冷酷决断,以及那弥漫血色的误会与背叛。他凝视着貂蝉苍白倔强的脸庞,那眉眼间的神韵,竟与淑儿当年一般无二!

“你……”曹操喉头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身负九幽寒毒,可是……幼年时被掌风波及所致?”

貂蝉眼中讥讽更甚,如淬毒的冰刃:“你如何得知?莫非我身上九幽鬼掌是出自你手?!”

曹操闭目,似有万钧之重压在心头,片刻后缓缓睁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不错。当年那一掌……是孤打向貂岳的……掌风却……”他未尽之言,已如利刃,剖开了那残酷的真相——貂蝉体内纠缠多年的九幽鬼掌寒毒,竟源自他本人,且是误伤!

貂蝉悲愤欲狂,恨意冲垮了理智,猛地扑向牢门,纤细的手指抓住冰冷铁栏,指甲几乎崩裂:“还我父亲命来!”激烈的动作间,衣襟微散,一枚贴身佩戴的古旧玉佩滑落出来。那玉佩温润莹白,样式古朴,在残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对青鸾流转着熟悉而温润的光泽。

曹操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五脏六腑!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当年亲手赠予王淑儿的定情之物!青鸾图案清晰依旧,其上镌刻的“魏”字暗纹,是他少年意气时所刻!眼前这清丽绝伦、恨他入骨的女子,竟是他与淑儿的亲生骨血!

刹那间,悔恨、震惊、痛苦、怜惜……种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如毒藤般绞紧了他的心。他贵为大汉丞相,执掌生杀,此刻却觉手足无措。解释?此刻任何言语在血海深仇与这残酷真相面前都苍白无力,更可能被视作狡辩。补偿?以他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枭雄心性,亦不知如何面对这失而复得却又恨己入骨的女儿。

曹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重又凝起冰冷的威仪。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通体墨黑,寒气氤氲,正是那能镇压九幽寒毒的“玄阴玉”,隔着栅栏,精准地抛至貂蝉脚下。

“拿着它,能压制汝之寒毒。”声音冰冷生硬,却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言罢,他决然转身,肩膀微微塌陷一瞬即刻挺直,步伐沉重而坚定,不再回头。只留下一句命令在幽暗的甬道中回荡:“撤去此处所有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

貂蝉怔在原地,望着曹操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块墨玉。困惑如同冰冷的藤蔓爬上心头。曹操的反应出乎意料——震惊、赠玉、撤守卫……这绝非忏悔或仁慈,更像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带着霸道的补偿。她弯腰拾起玄阴玉,入手冰凉彻骨,随即一股奇异的温和力量瞬间涌入经脉,体内那纠缠她十余载、如附骨之疽的九幽寒毒,竟奇迹般地被压制下去,四肢百骸涌起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紧紧握住玄阴玉,心中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这铁牢寒夜,比那九幽寒毒更令人心寒难明。

城外密林深处,残兵败将暂得喘息。篝火摇曳,映着众人疲惫而悲伤的脸庞。周瑜之死,貂蝉被俘,如同沉重的铅云压在每个人心头。

伍晧躺在枯叶铺就的简陋地铺上,左肩裹缠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大半。剧痛与失血让他陷入昏迷,但口中仍无意识地呓语着:“婵儿……婵儿……”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血丝密布,挣扎欲起,口中嘶喊:“婵儿!救婵儿!”动作牵动伤口,鲜血瞬间从崩裂的布条中渗出。

“晧哥!”孙尚香泣声悲呼,不顾一切扑上去,双臂如铁箍般死死抱住他,泪珠滚烫地滴落在他颈间,“你伤太重了!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啊!”

一旁,赵云单膝跪地,额头紧贴冰冷地面,血迹斑斑,声音嘶哑干涩:“公子!是子龙无能!未能护住姑娘!万死难赎!求公子责罚!但救人之事,交给末将!子龙拼得性命,也要将姑娘带回!”

孙尚香抬起泪眼,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如寒星照亮夜空:“还有我!晧哥,你为我和姐姐付出了这么多,这次换我们!我和子龙将军去!我们发誓,死也要把貂蝉姐姐救出来!”她字字铿锵,带着少女决然赴死的勇气。

诸葛亮斜倚在一棵老松旁,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强行施展“天地无用”的禁术令他元气大伤。他缓缓睁开眼,羽扇轻抬,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天云……郡主、子龙……此去江陵……曹操……意在引你上钩……布下的……是十死无生之局……”他喘息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微光,“但若……只有郡主与子龙……或许……曹操……未必会……真下死手……”他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向孙尚香。那是一枚赤红如火的玉符,符身刻满玄奥符文,隐隐有流光游动,散发着古老而炽热的气息——“朱雀符”。“此符箓……或有用处……慎用……”语焉不详,却似蕴含深意。

伍晧看着眼前两人,眼中热泪涌动。对貂蝉的揪心担忧,对孙赵二人慨然赴险的愧疚与感动,在他胸中激荡。他强忍剧痛,艰难地点点头,声音沙哑破碎:“……尚香……子龙……一切……小心……婵儿……拜托了……”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握住孙尚香和赵云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感激、信任与千斤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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