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城,彻底沦为一座仰仗刘英的孤岛,其存在价值,仅在于持续吸引和消耗袁绍的注意力与兵力。
公孙瓒本人,则在绝望与不甘中,日渐消沉暴戾。
邺城之败,尤其是爱将颜良被阵斩,给袁绍集团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岳鹏举”之名,令河北诸将为之胆寒。
岳飞主力虽未攻下邺城,却依旧陈兵井陉口,虎视眈眈。
袁绍忌惮岳飞之勇猛与刘英层出不穷的后手,加之公孙瓒在易京未灭,使他不敢倾尽全力北上进攻并州。
他被迫转入战略防御,一面巩固冀州统治,消化新占之地,一面将目光投向相对薄弱的青州,意图拓展新的战略空间,积蓄力量。
河北大地,暂时形成了刘英、袁绍、公孙瓒三足鼎立的微妙格局。
晋阳郡守府。
刘伯温羽扇轻摇,目光锐利:“主公!并州新附,豪强如豺,胥吏似蛆!侵田夺产、鱼肉乡里、勾结山匪、抗税不臣!此等蠹虫,非以雷霆铁腕,严刑峻法犁庭扫穴,不足以震慑宵小,立我新政之威!当效商君徙木立信,择一二巨恶明正典刑,悬首城门,以儆效尤!”
于谦眉头紧锁,起身拱手,沉稳中带着忧虑:“军师所言豪强之弊,确为沉疴。然并州百战初平,人心如惊弓之鸟,若骤施重典,恐激剧变,反为袁绍、匈奴所乘。治大国若烹小鲜,当以教化正心为本,以监察防微为用,徐徐图之,水到渠成。操切恐生肘腋之患,望主公慎之!”
岳飞抱拳,声音铿锵:“末将唯主公之命是从!然治军之道,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方得虎狼之师。地方治理,或可取其精髓。”他虽未明言偏向,但态度已显。
众人的目光,包括首次正式列席、略显拘谨却目光清亮的蔡琰,都聚焦于主位上的刘英。
刘英指节轻叩紫檀扶手,目光深邃,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二位先生所言,皆切中肯綮。然治乱世,当如医重疾,猛药祛邪,亦需固本培元。严刑峻法可慑一时之恶,难收长久归心;一味怀柔,则纲纪废弛,宵小横行。”
他霍然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蔡琰带着探寻与期待的脸上停留一瞬,决然道:“故,当德法并重,标本兼治!”
“即刻颁行《并州吏治新规》!明定官吏权责,细化考功黜陟之条!俸禄与政绩、民望挂钩!凡贪墨、渎职、欺民者,无论出身门第,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州郡县衙前,立‘鸣冤鼓’,简化诉讼流程,使民冤有处诉,诉必有果!此乃立威于法,彰明赏罚!”
他话锋一转,看向蔡琰,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期许,“设一独立监察之衙署,专司地方官吏风评考察、民间疾苦舆情收集、冤狱疑案复核!此衙署不隶州郡,直属于本官!”
他顿了顿,问道:“文姬,依你之见,此衙署当以何名立之,方能彰其察纳雅言、洞悉幽微之责?”
蔡琰心中剧震,万没想到如此重任的命名竟交予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心绪,迎着刘英的目光,声音清越而沉稳:“禀主公,古有‘察举’之制,取其‘察纳雅言,举荐贤良’之意。然今时此衙,更重‘察’实情、‘举’弊端,如明镜高悬,洞照幽微。琰以为,‘察举院’之名,承古意而赋新责,或可当之。”
“好!‘察举院’!名实相副!”刘英击掌赞道,随即语出惊人,“此察举院首任主事,便由文姬担任!更需广纳贤才,凡通文墨、明事理、有清誉者,无论寒门士子,亦或……”
他目光灼灼,声音陡然拔高,“精通算学、识文断字、深谙世情的妇人,皆可经严格考核,入察举院为吏、为员!”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刘伯温手中羽扇骤然停顿,眼中精光爆射!
他本以为主公会在自己与于谦之间择一偏向,未曾想竟提出如此系统、严密且……离经叛道的方案!
启用蔡琰已是破格,竟还要公然吸纳女子参政?
此等胸襟气魄……他深深看了刘英一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首次对这位年轻主公用人的“胆大妄为”产生了更深的好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服。
于谦更是愕然当场,随即陷入沉思。
他主张缓进,是忧心激烈手段引发动荡。
但主公此策,严法立威的同时,开辟“察举院”这条直达民意的特殊通道,尤其启用女吏深入基层体察妇孺隐情,确是“标本兼治”的绝妙之笔!
思路之开阔,远超他预料。
他看向神色坚毅的蔡琰,又看向目光如炬的刘英,肃然起身,深深一揖:“主公深谋远虑,德法并施,更开亘古未有之新局,于谦……五体投地!”
蔡琰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袖中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主持一院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主公竟要打破千年铁幕,让女子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之侧!
她迎着刘英充满信任与期许的目光,所有拘谨化为乌有,只剩下满腔的决绝与激荡,盈盈下拜,声音清越而坚定:“琰,领命!定不负主公重托,秉公持正,明察秋毫,使察举院如朗朗青天,不负‘明镜’之名!”
她心中独白如惊雷炸响:“主公之胸襟格局,心系生民而敢破万古陈规,远超寻常诸侯枭雄!此等明主,琰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晋阳城郊,“格物院”高大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烈日灼灼,官田试验区内,刘英竟脱去锦袍,赤足卷裤,踩在泥泞的田埂上,裤腿沾满泥点。
周围围满了将信将疑的老农和神情紧张的农官。
“老栓叔,您看,”刘英抓起一把油黑的泥土,对身边满脸沟壑的老农王老栓耐心道,“这‘代田法’,绝非偷懒。今年深耕此垄播种,旁垄休养生息,蓄养地力。来年轮换,如人劳作需歇息,地亦如此!休耕垄上的野草翻入土中,腐化后便是上好的‘绿肥’,胜过粪肥!”
他又指向田边几个覆土密封、冒着丝丝热气的大坑,“那些厨余、秸秆、牲口粪便,如此堆沤发酵,便是‘堆肥’,肥力温和持久,养地更养苗!”
王老栓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里满是怀疑:“州牧大人,老汉种了一辈子地,祖祖辈辈都是抢种……歇地?那得少收多少粮食?堆那臭哄哄的玩意儿……真能行?”
周围几个老农也窃窃私语,觉得州牧大人虽是好心,但未免“异想天开”。
刘英不以为忤,笑着指向旁边一小块严格按照新法轮作的试验田:“是与不是,秋后算账!老栓叔,敢不敢跟小子我赌一把?就赌这块田的收成,比您老法子伺候的地,多出三成粮?”
王老栓看着试验田里明显更茁壮油绿的秧苗,脖子一梗:“赌就赌!老汉还不信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