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脉城西北一百五十里外，是一片地貌奇特的区域，被称为“赤沙之地”。
这里的沙粒比其他沙海更细腻，颜色也更接近深红，仿佛血液干涸后留下的沉淀。传闻中，这片赤沙覆盖之下，是一座早已被沙海吞噬的古都，而现今唯一通往白喉岭的官方路径，便横穿其间。
“你确定要走这条路？”雪瑶璃皱着眉，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红沙丘，“不是我说，这地方除了热，还是热，我脑子都快蒸熟了。”
张小灰一边啃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干饼，一边笑得没心没肺：“你脑子本来也不太凉快。”
“你再说一遍？”雪瑶璃已经拔刀半寸。
“别别别，”张小灰赶紧摆手，“我这不是缓解旅途疲惫嘛。笑一笑，十年少，我们现在正是需要保持身心愉悦的时候。”
林璃月走在最前方，翻看着手中卷轴地图，似乎对两人的斗嘴已经完全免疫。
“快点走。太阳再升高一些，赤沙下的热气就会上涌，到时候沙地温度能把靴底烫穿。”
“你这么理智，又这么冷静，又这么聪明，”张小灰拖着步子凑上去，“你到底是怎么忍受我俩的？”
林璃月头也不回：“我已经在心里杀了你三遍了。”
“哇，爱得深沉。”张小灰眨了眨眼，“我懂。”
雪瑶璃翻了个白眼：“你要再贫下去，沙子都要替你扇脸了。”
三人说笑着，但步伐丝毫不慢。穿过赤沙之地，虽是一条官方商道，却早已荒废。沿路有不少断壁残垣的古楼残影，像是风化了几百年的雕像，在烈阳中无声哭泣。
“这条路曾经是‘赤脉城邦联盟’的主干线。”林璃月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一点轻微的沙哑。
“赤脉联盟？”张小灰挑眉，“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雪瑶璃插嘴，“这联盟三百年前就没了。因为一场‘水脉争夺战’。”
“喔～那我猜，他们最后是把水管给打断了。”
“……你真是没救。”雪瑶璃忍无可忍。
林璃月倒没有被打断思绪，继续说道：“赤脉城邦中有一座城市名叫‘白喉’，是水源最丰富之地，常年云雾环绕，山体中自涌泉千眼，因此得名‘白喉岭’。”
“但也是因为这泉眼，赤脉各方势力才撕破脸皮。十年内爆发五次战争，直到所有城邦都死得差不多，白喉岭自己封了山，隔绝外界。”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接待的地方。”张小灰耸耸肩。
“更不巧的是——它从未被攻破。”
三人沉默了片刻，沙风正烈，一阵热浪吹过，连人的眼睫毛都变得干涩发烫。
忽然，林璃月停下脚步，眉头一皱。
“地脉变了。”她低声说。
张小灰立刻警觉，扫视四周：“你是说这里的灵流方向？”
林璃月蹲下，手掌按在沙土上。片刻后，她抬头，脸色微变：“这里被人动过。有人在地下布了换脉符阵，将周围灵脉朝某个方向导引。”
“朝哪儿？”
林璃月伸出手，指向远方沙丘背后的一块凸起的石山。
“那里。”
“我就知道路上不会太平。”张小灰笑了笑，嘴角勾起，“想设埋伏？这地儿热是热了点，不过正适合我活动筋骨。”
雪瑶璃已经将短刀拔出，警觉地看着四周：“有动静。”
下一秒，沙丘左侧猛地炸开，一道黑影如猎豹般扑来！
“埋伏！”张小灰反应极快，脚尖一点，火焰顺势从剑锋划出，迎面就是一记横扫火斩！
轰——！
沙粒炸飞，火光撕裂黑影。
一具覆盖着金属沙鳞的巨蜥型生物在沙中挣扎出半身，锋利的獠牙咬得咔咔作响，眼中泛着淡紫色的邪异符光。
“是沙鳞妖！”林璃月脸色一沉，“白喉岭特产……只受一种人驱使。”
“黑炉佣兵团。”张小灰吐出这四个字，火光一闪，剑风再出。
他轻巧地跃起，脚下火焰托身，锈剑宛如龙尾一扫，将扑来的巨蜥生生逼退三尺！
“果然还是得拿战斗当入场券。”他眯起眼，笑容却逐渐冰冷，“既然这么热情，那我就打声招呼好了。”
“风从哪儿来，谁拦的风，我烧谁。”
远处石山上，一道人影站立，穿着金属护甲、披着黑红相间的披风，眯眼望着沙下的火光。
“张小灰……”他舔了舔嘴唇，“果然来了。”
“团长，要不要动手？”身后手下低声问。
他却只是笑：“不急，热身而已。”
“要收一条火龙，就得先给它点沙子舔舔。”
风，从沙丘背后吹起。
而白喉岭，真正的门，才刚露出一道缝隙。
赤沙翻涌，热浪炽烈，空气中满是焦灼的味道与躁动的灵力波动。
张小灰脚踩燃焰，身影腾空，长剑于半空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如烈阳裂光，硬生生将沙鳞妖逼退三丈。那怪物怒吼着在沙中翻滚，沙粒与血沫混杂飞溅，落地之处直接烧出一个浅坑。
雪瑶璃迅速贴身接近第二头沙鳞妖，短刀如疾风骤雨，招招快狠准。
“你这些宠物喂得不行啊！”她边打边喊，目光朝远处石山上的黑影瞟去，“养这么大，结果一摸就叫！”
“别浪。”林璃月开口，手中符文阵展开，三道银线自指尖飞出，精准缠住第三头妖兽四肢，一记“镇字印”将其死死钉在原地。
张小灰落地，懒洋洋地甩了甩锈剑：“啧，我刚睡醒，结果还得先给别人试刀锋……这趟路，越来越有喜感了。”
“喜感你个头！”雪瑶璃怒道，“这沙鳞妖，全身鳞甲符文加持，火焰只能灼外皮，得砍关节！”
“你这讲解怎么像厨房切鱼？”张小灰轻轻一笑，下一秒身形一旋，脚下火焰骤然爆发，锈剑拖着火星从沙鳞妖关节缝斩入，咔啦一声，怪物膝部符纹爆裂！
“听说切得准，肉更香。”张小灰淡淡地说，长剑在手中一转，“不过我不吃这种。”
战斗持续不到三十息，三头沙鳞妖全部倒地。
林璃月的符阵消散，目光却死死锁定远处石山。
“那群人没打算真拼，他们是在试探。”
“早看出来了。”张小灰点头，眼神不带丝毫玩笑，“这是‘黑炉佣兵团’的风格：不下狠手，却专找软肋。”
“那就该让他们知道，我们不软。”雪瑶璃拔刀在手，满脸不爽。
“先别急着拔剑。”张小灰拦住她，转头望着石山上的身影，大声喊了一句：
“喂！你们是来欢迎我们，还是来埋人的？要是真要动手，别藏着掖着，下来比划比划？”
山巅那人哈哈一笑，声音被热风带着回荡在沙丘间。
“‘焚海之人’，果然脾气还是这么冲。”
“不过我们可不敢正面对你——赏金太高，万一真把你打死，连我们自己也会被怀疑。”
张小灰耸耸肩：“那就滚一边去，别用这点货色来找乐子。”
“好说。”那人朝手下一挥手，“撤。”
随着命令下达，石山上的人影迅速消散，转眼不见。
林璃月皱眉：“这不像是黑炉的作风。”
“他们是在给白喉岭放信号。”张小灰低声道，“我们要来，他们在打前站。”
“那我们是不是该换条路？”雪瑶璃问。
“不。”林璃月果断摇头，“换路就是退让。黑炉佣兵团遍布这片沙域，若让他们以为我们心虚，后面就没完了。”
张小灰点头：“她说得对。”
他蹲下，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头沙鳞妖的鳞甲，指尖轻轻一弹：“而且……这些妖兽已经做了‘符骨注入’处理，能批量控制。只有白喉岭‘源泉堂’掌握这种技术。”
“换句话说，”雪瑶璃目光一凛，“白喉岭内部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动向。”
“或者，”张小灰看向远方那被热浪扭曲的天边，“我们这一路上，早就被‘邀请’了。”
当天傍晚，三人到达赤沙尽头，一道高耸的石门赫然出现在沙丘之上，门前左右各立着两尊六臂巨像，通体青铜，手持器械、符刀、古筒，早已风蚀斑驳。
“这就是白喉岭的‘雾眼门’。”林璃月缓缓开口，“能走到这一步的队伍，至少得活过赤沙地的温压与兽潮。”
“我以为会有个仪仗队迎接。”张小灰眨眨眼，“这么冷清，不太像传说中的泉眼之城。”
“警惕些。”雪瑶璃低声道，“有阵波。”
林璃月点头，取出符镜朝空中一照，顿时，整座石门表层浮现出一圈圈流动的符文纹络，淡青色水气缠绕在其中，像是将整扇门与后方山体融为一体。
“‘锁雾阵’，我来破。”林璃月立于门前，手中飞快结印，银光落在地面，激发出七道古阵对位符号。
数息后，门上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巨门缓缓开启，一股潮湿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张小灰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泉水的味儿。”
雪瑶璃挑眉：“你连水的味都闻得出？”
“我这人对‘活着的味道’特别敏感。”张小灰笑了笑，抬脚走进石门，“尤其是，快要被人‘烫熟’之后。”
林璃月一边踏入，一边提醒：“别掉以轻心。白喉岭不是普通势力能撼动的城市，它的封闭是有理由的。”
张小灰抬头，看向那雾气升腾的山谷深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那就看它，藏了多少秘密。”
三人步入门内，雾气翻涌，符文关上石门，身后赤沙风息、烈阳落山。
前方，是泉水与暗流交织的白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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