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卷动,风暴如怒龙盘绕天际。
在这片末世废土的沙海之中,三道身影被裹挟在沙柱之间,红披风猎猎翻飞,锈剑在风中发出一声古旧但不屈的颤响。
“我说……”张小灰一边按着帽檐,一边艰难地顶着风往前走,“你们俩谁说的这条‘捷径’可以避风来着?我不点名,璃字打头的那位。”
“闭嘴。”林璃月面罩紧裹,语气依旧清冷。
“喂喂!”雪瑶璃喊着,“你能不能快点?你要是再不走出这片沙区,我们仨就得在沙子里开茶话会了!”
“放心。”张小灰指着前方,“前面已经看见绿了——你们说,这破天底下,还有绿树成林的地方,奇不奇怪?”
在茫茫黄沙之间,前方地平线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翠绿,像一滴翠墨落在枯骨上的沙画上,摇曳着令人不敢相信的希望。
“镜岩绿泽。”林璃月缓缓说出这个名字,“沙漠中的奇迹之地。多年前这里还是死地,但忽然有一位‘灵构师’带来了造水术,将此地变作绿洲。”
“听上去像传销。”张小灰喃喃,“还是末世加强版。”
他们再度向前,一行终于踏入绿泽外围地带,迎面扑来的是潮湿的空气和混着青草味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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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岩绿泽,宛如一块漂浮在沙海上的绿宝石。
林间鸟鸣阵阵,水渠纵横交错,一条条人工溪水流淌在石板街道两侧。房屋由白色岩石筑成,藤蔓缠绕,青翠的叶片在窗檐间随风摇曳。
“好一个人间仙境。”张小灰摘下披风,甩了甩上的沙子,“让我差点以为,世界没毁灭过。”
“你就少贫点吧。”雪瑶璃神情放松了几分,走在前头,难得地显露笑容,“难得有不焦土的地方,咱们得补给一下再赶路。”
“别急。”林璃月却蹲下身,在路边溪水边探了探指尖,手掌贴近水面,一丝灵气微微牵引,她眼底的冷光随即一闪。
“这水,不是自然水脉。”
“什么意思?”雪瑶璃停下脚步。
“这里的水,是人为引灵凝聚,表面干净,实则……有淡淡灵能反噬的回流现象。”林璃月低声说,“这种东西……不能长期饮用。”
张小灰闻言懒洋洋地开口:“那我更得找个人问清楚了。搞不好喝这水还能长第三只眼,像雾中之眼那种。”
三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处热闹的集市。
街道整洁,小摊贩云集,叫卖声不断。果蔬清新、鲜肉闪亮,甚至有冰晶保存的饮品贩卖。来往行人衣着光鲜,笑语晏晏。
“你确定这是末世?”雪瑶璃不禁怀疑人生,“这里不比白喉岭好太多?”
“越是不合逻辑的繁华,越说明它下面藏着脓。”林璃月淡淡说。
张小灰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远处一名身穿灰衣、衣衫破旧的少年正蹲在街角,面前摆着一个破水壶和一条标语:
“帮我母亲换一杯干净的水,我能为您治疗伤患。”
少年脖颈上系着一枚细小的灵纹环,那是一种身份刻印器,通常用于……灵奴人。
“我去看看。”张小灰随口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少年面前蹲下。
“小兄弟,这水治什么病?”
少年一抬头,面色苍白,眼下发青,但眼神澄澈。
“治不了病,只是能感知体内异变……我母亲曾是镜泽的灵医。”少年嗓音低哑,“我继承了一点。”
张小灰不动声色,伸出手:“那你来看看我,诊个脉。”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搭上了张小灰的脉搏。
几秒后,他陡然一抖,猛地后退两步,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的惊惧。
“你……你不是……你是……”
张小灰站起身,咧嘴一笑:“我啊,我只是个路过的,肩不挑火,剑不砍人,名字随便取的旅人。”
少年面色惨白,却强行咬牙低头。
张小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队身穿绿色披风、胸口绣着“泽主令”的军士冲进街市,头领一指张小灰与少年:
“那边的灵奴人擅自与外人接触——将他带走!”
少年脸色大变,刚想逃,被一名军士按倒在地。街边的人群非但没有惊呼,反而纷纷低头回避目光,仿佛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住手。”张小灰语气平静。
那军士回头,眯眼看了他一眼:“你是?”
“我是他刚才治过病的对象,”张小灰耸耸肩,“你们带走他,那岂不是也得带我?”
军士脸色一冷:“放肆!外来者不得擅闯灵奴区,你若再多言,连你一并带走!”
雪瑶璃和林璃月迅速靠近,但张小灰却缓缓抬手,示意她们不用插手。
“你知道么?”他语气缓慢,目光盯着那军士,“我其实很讨厌别人碰我的……医生。”
那军士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锵”地一声,一道火星在张小灰脚下浮现,仅仅一瞬,火光一闪即灭。
但军士脚下地砖,却已悄然熔出一个黑洞。
张小灰笑得人畜无害。
“别紧张,我没认真。”
“但下次——可能就不是脚下。”
空气凝滞。
火光虽短暂,却如一根钢针刺入水面,瞬间打破镜岩绿泽街道的“祥和”。
那名军士低头望着脚下焦黑的砖石,神情一变。他能清晰感受到,刚刚那道火焰,仅用了一瞬——便将坚硬岩石烧得焦脆如纸。
没有符阵波动,没有咒语前引,只有……纯粹的火。
“你……”军士咬牙,右手慢慢握住腰间武器。
张小灰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肩膀,慢悠悠地笑道:“要不要再给你烧一脚试试?放心,我控制得很好,不烫着膝盖。”
雪瑶璃嘴角微抽,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位军士:“兄弟,他这是在‘控制’。”
“退下。”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人群后传来。
军士一愣,连忙退后几步,躬身行礼:“见过‘泽卫头领’。”
那声音的主人走入众人视野——
一个中年男人,穿墨绿战甲,黑发束成高髻,面色冷峻,左眼戴着铜制符纹眼罩,身上散发着一种久经战阵的压迫感。
“外来者。”男人目光落在张小灰身上,“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张小灰眯着眼睛,声音依旧懒散:“我也觉得不该,但可惜我这人有点毛病,眼里容不得脏。”
“你说这少年犯了规矩?他只是给我诊了下脉。要真说罪名……”张小灰回头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少年,语气变得稍稍低沉,“最多算,‘多看了我一眼’。”
男人眉头一皱,他是懂行的,一眼看出这年轻人并不简单。
那火焰看似轻描淡写,却没有任何引灵波动,那不是普通火修能做到的。
他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挥手:“放了那孩子。”
军士们虽然不甘,但仍照做。
少年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神惊惧而复杂地望向张小灰,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带他们去‘绿客所’落脚。”中年男人道,“我会通知泽主大人——今夜,有请。”
张小灰歪了歪头:“你不怕我们闹事?”
男人眼神深邃:“我们欢迎任何敢于直视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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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客所”是专门接待外来旅人的区域,虽远离主城区中央,但依然清雅宁静,甚至还有水景庭园。
刚一落座,雪瑶璃便忍不住爆发:“你刚才……太张扬了!”
“可那少年都快被打断骨头了,我还能看着?”张小灰斜躺在软垫上,一边晃着茶杯里的水,“而且,我只烧了一块砖,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林璃月轻声道:“镜岩绿泽看似自由开放,但暗地里的‘灵奴制度’极为隐晦,表面以‘赎身协议’‘灵力交换’掩盖本质,实际比很多奴役体系更狠。”
“而且……”她顿了顿,“灵奴的灵力似乎与城中水脉相连。”
“你的意思是,”雪瑶璃瞪大眼,“整个绿泽之所以有水,是靠那些孩子……活生生的灵力提供的?”
林璃月点头:“刚才我查探水系时,感受到水流中的‘人类元气波动’,很微弱,普通人察觉不到。”
张小灰敲了敲茶杯,轻笑道:“原来如此……镜岩绿泽,不是奇迹,是一座——用命堆出来的水塔。”
“而他们,还引以为傲。”
雪瑶璃怒气难平:“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揭穿他们?”
“不急。”张小灰懒懒地起身,目光忽然清冷下来,“今晚不是说了吗?那位‘泽主’要请我们。”
“这地方的水脉太整齐,说明早就有人将整个沙漠脉络布局好了。”
“我想看看,能修出这座‘假绿洲’的幕后人……到底有什么脸,跟我谈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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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中灯火通明,水晶灯照亮石桥,灵力水渠折射光华。
张小灰三人在一名女侍引领下,步入“镜心厅”。
厅内极大,中央水池波光潋滟,一道红玉长廊通向尽头座位,那里坐着一位身着碧袍、戴玉冠的青年男子,面容俊美,笑容温和。
“在下镜岩泽主·沐临言,欢迎三位光临绿泽。”
“您是泽主?”张小灰坐下,一脸轻松,“长得挺像修真界公众号封面画的那种‘低调富公子’。”
“哈哈哈。”沐临言笑容温文,“张公子果然风趣。”
张小灰笑而不语,心中却轻哼:我还风趣?你这水脉的底层,可都在哀嚎。
“敢问公子此行何意?”沐临言举杯浅酌,“是为水源而来,还是为……传闻中的‘钥匙’?”
张小灰放下杯子,笑容收起几分,忽而认真看向他:
“我来镜岩,是为了看看这世界的‘假象’,值不值得我动手。”
“现在,答案已经快出来了。”
沐临言的笑容微微一滞。
张小灰缓缓开口,语气温柔却冷漠:
“你造了这座绿洲,用的是‘灵’。”
“用的是孩子、老人、母亲的命。”
“你觉得你很伟大,创造了水与秩序。”
“可你不过是在沙上画画,用的是别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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