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歌将绿珠背出了大荒,绿珠便以小女孩的样子跟在娈歌身边。
娈歌带着绿珠在路边的小酒馆小酌两杯,却听路人在那里议论:“听说了吗?王宫里出了件稀罕事,篁夫人今天生了个娃娃,竟然因为长得太好看,把接生婆还有宫中很多见过他的女眷都给迷死了。只要谁见到那个娃娃,谁就当场含笑而去。篁夫人也因为难产死了,大王认为该王子乃妖孽转世,定于初一将在斩妖台上将其处死。”
“都说虎毒不食子,大王难道已经荒淫到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嘘…小声点,这话岂是你能说的?我们到时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绿珠听后转头问娈歌:“人类真的这么狠心吗?那个小家伙好可怜…”
娈歌长长的睫毛泛动着,默然地吃着菜,人间的菜确实挺好,虽然比不上神界的精细,却也可口,就是怎么感觉有点泛酸呢?
九重天那边,代表着世间最高权力的紫薇星石不停地泛着紫色的光芒,任何靠近紫薇台的神仙都被里面那股神秘的力量击碎了仙魂。于是,紫薇星石的异动成了现在天界的头等大事。
天帝龙禛召集众仙在七星殿里商讨如何应对紫薇星石的异象,天后曦和端坐其旁,她身披锦绣华服,头顶玉冠,腰佩璀璨的宝石,尊贵气质如同静静的湖水,深沉而内敛。
过了上万年,龙禛还是当初那个眉如墨画,目如秋波,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的翩翩少年,而天后曦和却像换了个人,当年的宛若幽兰,温文尔雅完全消失不见,浓妆艳抹,不苟言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好生敬畏。
“陛下,北夜掌管紫薇台已上万年,从未见紫薇星有任何反应,昨日看守紫薇台的星君来报,紫薇星频频异动,任何靠近紫薇台的星君都被粉身碎骨,灵脉尽断。紫薇台乃当年昊天祖神所立,祖神在沉睡混沌之时曾言,紫薇星乃其最后一丝神识,难道紫薇台异动和祖神有关?”北夜星君合掌拱手禀报。
龙禛刚想说话,曦和就迫不及待道:“昊天祖神已经沉睡混沌一万多年,魂神皆已灰飞烟灭,若不是天帝一直以来以神力保护,恐怕紫微星也不复存在了。能有什么关系?依本尊看,不过是紫微星存在太久了,是该将这最后一点神识也归于混沌了。”
龙禛的脸皱成一团,想责问曦和多嘴,却又不想伤了殿上的和气,心平气和道:“天后有所不知,各位卿家继续关注紫薇台动向,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毕竟紫薇星承载着祖神的神力,即使只有一丝神力,也足以毁天灭地。那些被紫微星伤了的星官,有家属的好生安抚。”
“谨遵天帝教诲!”
会议结束,众仙纷纷驾云离去,天后却因为万年前的心结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责怪龙禛:“你为何不让北夜将紫微星毁掉?都过了上万年了,你还留这没用的东西干什么?还将它奉为天地至尊!简直可笑。”
龙禛心头一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女人越发美艳,却越发冷酷,变得他都有点不认识,他直起腰杆,漫不经心:“你我有今日的尊荣都是昊天祖神和娲神所赐。昊天祖神的一缕魂魄化身为紫微星,这是三界都知道的事。我们不知道昊天祖神这缕魂魄的力量有多强大,如果这颗星毁不掉而落到有心人的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你最好断了主宰三界的心思,不要轻举妄动。”
曦和刚想说什么,司命星君匆匆来报:“禀陛下,人间有异动。竟有人可以不经过忘川河,奈何桥还有转生石就投身人胎。而且其一出生天生异象,山河皆动,神光照耀三日而不散。听说只要有人见此婴儿就被他的样貌惊叹而亡,实在怪哉。”
曦和不以为然地甩了甩衣袖:“本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应该又是哪个神仙下凡去了,没啥好稀奇的。”
龙禛一听,双眉微挑,表情凝重:“不过奈何桥也得过转生石,三界能避开这些就能投生的可不是一般的神。难道这和近期紫薇石异动有关系?看来本君得亲自去人间看看。”
曦和望着七星殿外缓缓西沉的余晖,微微怔神。
吕癸是人间的君主,虽然文武双全,但是骄奢淫逸,暴虐无道,他执政时期国家内忧外患,百姓唉声载道。他的宠妃姒篁为他生下一个奇怪的儿子,据说谁若见其子一面,就会当场含笑死去,只因如此,他昭告天下,要亲赴斩妖台将其子斩于刀下。
天刚亮,所有的都城百姓都聚集在斩杀台,放眼望去,广场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际。
“姐姐,看热闹的人可真多,我都快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了,真想一掌将这些无聊的人打出去。”绿珠被如潮的人流挤得怨气满腹,但是娈歌让她不可轻易使用法力,她只能干巴巴地抱怨。
“让你别来,你非要来,你怪别人无聊,你自己不也无聊。”娈歌用定力将自己置身于人群之中,任何人都推动不了她,也干扰不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天帝龙禛出现在人群中,他一身月白色龙纹花底锦服,光清白净的脸盘,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乌黑深邃的眼眸,泛沉迷人的光华。
有上万年没有下凡人间,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类,他略感不适。
铃铛叮叮铛铛响着,是吕癸的銮驾,銮驾由十几个军队护送,銮驾旁跟着一个愁眉不展,面色土灰的中年妇女,她手里抱着个婴儿,婴儿裹得结结实实,生怕被人瞧见他的模样。
轿辇落下,吕癸悠悠晃晃走了下来,百姓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跪拜,竟无人发出一点声响。
吕癸在侍卫们的护送下顺利地来到斩妖台,而刽子手也准备就位,扛起一把大刀走到台前,胸前丰满结实的肌肉尤为夺目。
“各位百姓,相信大家都听说王宫发生的事。本来寡人喜得麟儿应该普天同庆,没想天不从人愿,生了个妖孽…”吕癸长得十分瘦弱,皮肤下都是骨头,目带凶光,面色古井无波,缓缓抬起右手招呼群众。
静如湖面的人群一下子如潮水涌沸,百姓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安静!”吕癸如心事重重的老父亲,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寡人也不舍,但是寡人实在没办法。他刚一出生,篁夫人就难产而去,连同宫中许多看过他的人都当场身亡,若不杀他,人心惶惶,无能平民怨。”
说完,吕癸叫乳娘将孩子抱过来,这孩子可真乖,不哭不闹,任由这些心肠歹毒之人作弄。
乳娘哭着将小孩放在刽子手身前,便心有不舍地退去。
百姓从喧哗变成唏嘘,吕癸老年得子,本以为天能降下明君,没想该娃还没出生几天就要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
突然,一阵狂风暴雨袭来,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襁褓中的婴儿就被妖怪抱在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绿珠实在看不下去,如闪电般飞过去,试图抢走婴儿,无奈灵力不敌那单角妖怪,被打伤了肺腑。
娈歌认出了那妖怪,头竖着一个尖尖的独角,全身火红如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除了上古神兽狰,恐怕没人比他更耀眼了。
“红焊,放下婴儿,速速离去。”娈歌使用神界的隔空传音,声音像一团和风飘在红焊耳畔。
“娈歌…不可能,娈歌不是死了吗?一定是我听错了。”红焊愣了一下,喃喃自语。
娈歌见他无动于衷,又说了一遍:“红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要你放下婴儿,速速离去,不要掺和人间之事。”
红焊摇头,他以为是他听错,娈歌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在三界,无人知其去向,本以为已经神形俱灭,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她既已出现,为何不现身?躲躲藏藏使用隔空传话。
“何方妖孽,给本座出来,神神秘秘用什么隔空传音!”红焊咆哮道。
上万年斗转星移,春秋变换,娈歌以为红焊已经不记得她。也对,他为何要记得她?如若不是刻骨铭心,上万年足以让人忘记许多。
“护驾!国师,快护驾!”吕癸吓得不知所措,久久才唤来自称雨神下凡的国师涛。
国师涛本就是个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假道士,他哪里懂什么御妖之术,但是不能在吕癸和这么多百姓面前把自己暴露出来,他还是强装自己神通广大,眼睛一闭,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舞起剑,对着红焊大喊:“妖孽,哪里逃!”
红焊被他那滑稽样逗得笑出了声,手中的婴儿哭得更加大声,他试图哄了哄,可是婴儿没有丝毫让步,哭声震耳欲聋,刚还是晴空万里,一霎时变成一块大黑幕,电闪雷鸣。
龙禛心里嘀咕,这孩子定有怪异,一声啼哭就能惹得天空为之变幻,他和紫微星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娈歌看得出如果再不找人来哄这小孩,事情恐怕就不是风云巨变那么简单了。
一条青色绸带像一把断了弦的利箭飞射出去,以将婴儿死死缠绕,一个身穿缟素衣裳,五官精致,娉婷袅娜的女子以花蕊绽放之姿从天而落。她轻轻地将孩子放在怀中,细声细语地安抚着,这说来也怪,刚还是烦躁不安的孩子一下子安静了,风云涌动也瞬间停息了下来。
众人皆叹:“莫不是仙女也看不下去了,来拯救这个无辜的生命?”
“娈歌…”虽上万年不见,娈歌也打扮得十分的朴素,但是红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娈歌抱着孩子,肤光胜雪,双眸闪烁似明星,她朝红焊微微一笑道:“上万年不见,你也来掺和这人间之事了?”
红焊脸一红,他还是和上万年前一样,只要见到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就会害羞紧张,但是今天更多的是激动,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仙子,仙子,将这孩子带走吧,不要让他来祸害人间了。”吕癸见到清丽娴雅的娈歌就像见到了活菩萨,恐惧一下子烟消云散,跑到娈歌面前请求道。
娈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吕癸,你把人间都治理成什么样?也罢,你的命数也是人间界的运数,我一个地仙无权干涉。今日若不是你要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我也不可能管这等闲事。此儿天赋异禀,日后必成大器,你带回去好好养着吧!别再心生杀意了!”
说完,娈歌在孩子头上点了一颗朱砂痣:“从此三界再也无人能伤害你,孩子,愿你能健康平安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