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展得出奇地顺利,材料审核、填表,不到半小时全搞定了,接着就是向上级提交审批。
“您放心,我估摸着一周左右就能批下来,您如果不想多跑,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几天,正好借此机会在这儿逛逛,权当旅游了!”李卫东转身对张玉凤说:“这算作福利哦!”
走出大门,李卫东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深吸一口气,心中颇有感慨。这几天都在酒店解决伙食,中午时候,李卫东做东,在路边的小店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两瓶啤酒。
“干杯!”张玉凤碰了碰酒瓶,“现在能结账了吗?”
“你急啥?”李卫东端起啤酒,“先玩几天,等给你结了账,接下来几天的吃喝玩乐你就得自掏腰包了。”
李卫东话音刚落,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显示第五家工厂已经谈妥,占地面积一千四百亩,贷款九百六十万,沈毅的团队已经动身前往河北。
李卫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几天各团队的好消息不断,拿的地都不错,最小的也有五百亩,而他谈成的这个是目前最大的。
吃完饭后,他们开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
听说黄河离这里不远,驱车最多一小时就能到,张玉凤还没见过黄河,天天说母亲河,想亲眼瞧瞧,李卫东也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驾车直奔黄河。
黄河波涛汹涌,激流勇进,岸边围着铁栅栏,每隔几米就有警示牌,每年都有人在这里轻生跳河,只能说好言难劝寻死者。
人虽然不多,但仍有些人拿着相机拍来拍去,这些人放到现在绝对是富豪,他们手中的相机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浪涛拍击的声响震撼心灵,李卫东站在不远处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感慨:再强大的人类在自然面前也是如此脆弱。
“没带相机啊!”张玉凤急得直跺脚。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拍。”李卫东随口说了一句,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铁栅栏前有个人,站得比任何人都靠前,位置还偏僻,趴在那里凝视着黄河。
“喂,那个人,小心别掉下去了。”李卫东大声喊道。
张玉凤也注意到了那人,连叫两声让他后退,对方只回头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那人怎么了?感觉他想跳河自杀似的。”张玉凤看了看李卫东,问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卫东连忙摆手,这种事别随便凑热闹,万一他真的一心求死,跳下去时再拉个垫背的,那可真是冤死了,自己提醒一句就问心无愧了。
在黄河边转了一圈,李卫东感觉到,女人爱拍照似乎是天生的,张玉凤一直在念叨没带相机,这一片也没有照相收费的服务,只是些零散的人来看看热闹,还未发展成旅游景点。
“回去吧!”张玉凤有些不耐烦地朝李卫东招手,“明天再来,带上相机,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拍照我更不死心。”
李卫东往回走时,不经意回头一望,目光扫过那男子站立的地方,果然,他还站在那里。
一瞬间,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如果那人不在了,李卫东准会觉得他已跳河无疑。
回程的路上,那人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盘旋,李卫东感到歉疚,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总觉得如果自己能上前劝说几句,或许就能扭转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一回到旅馆,张玉凤就匆匆去租相机了,李卫东则回到房子,他直接入睡了。
梦中,李卫东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黄河岸边,那人仍在原地,转头对着李卫东惨淡一笑,随即翻过护栏,跳入了汹涌的黄河之中。
“啊!!”
一声惊呼,李卫东从梦中惊醒,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屋内洒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砰砰砰!”
“谁啊?”
“我啊,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快来陪我去看看黄河,我租了相机,能给你拍照,留个念想!”门外张玉凤喊着!
李卫东简单洗漱后出了门,路上张玉凤絮叨个不停,到了黄河边,张玉凤兴奋得像小孩,挂着相机,不停地调整镜头。
李卫东再次站在这里,没有拍照的心情,眼神不自觉地望向那个位置。
他还在那里。
依旧趴在栏杆上,与之前无异,周围不少人注意到了,似乎想过去劝说,但脚步迟疑,无人上前。
“帮我拍照!”张玉凤把相机塞到李卫东手中,自顾自地说:“我要摆个姿势啊,你按这个键就好。”
李卫东举起相机,叹了一口气,也许他并不想死,只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他拿起相机,为张玉凤拍了几张照片。
不得不承认,女人一拍照就停不下来,一卷胶卷很快就用光了,李卫东将周围的石头、树木、石碑和黄河一一摄入镜头。
旁边有个大爷坐在台阶上抽烟,像是负责这片区域清洁的,不时提醒不要乱扔烟头。临近中午,一些游客开始返程。
阳光变得有些炙热,穿羽绒服的女子因热拉开了拉链。那人依旧在那,仿佛是个雕塑,唯一的变动是不断点燃的香烟。
大爷见李卫东往那边看,说道:“别看了,他已经在这儿待了四天了,听说是破产了,哪天看不见他,或许就是解脱了。”
“您和他聊过?”李卫东惊讶道。
“随便问了两句。”
“那您怎么不去劝劝他呢?”
“每年在黄河边徘徊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凡生活有点希望,谁愿意站在那儿呢。我起初也劝,但他们身上都有着绝望的气息,都是生活走入绝境的人,随他去吧。”大爷叹了口气。
张玉凤看出一上午李卫东不时望向那边,便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万一哪天你也破产了,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了。”
李卫东正要开口,猛然见对方站直了身子,下一步就要跨过护栏。
“喂!!!”
李卫东大喊一声,冲了过去。这一突如其来的喊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抬起头来,就连那位男子也转头望来。
“别跳!”李卫东大叫着,冲上前直接把他拉了回来。
他没有反抗,也没挣扎,被李卫东一拽,无力地瘫倒在地,脸上满是疲惫,看上去几天没洗过脸,胡须杂乱。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李卫东,声音有些不真切,“谢谢你啊!”
“听说你破产了?”李卫东道。
他点了点头。
“想想你妻子吧!”
“我妻子跟别人跑了。”他抬头说。
“那你混了这些年,身边就没有一个兄弟?出门在外靠朋友,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转的。”李卫东耐心说道。
“我被绿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情绪有些失控。
李卫东急得直抓头,说:“你还有孩子啊,你走了,孩子......”
“孩子不是我的!”他的声音已带哭腔。
“父母呢,你还有父母,他们辛苦养育你,就是为了让你跳黄河一死了之吗?”
“他们去我家大闹一场,我爸妈当时气得不行,前阵子我把老家房子卖了,安葬了两位老人。”
太惨了,别说他自己,就连李卫东听了都觉得难以承受,活下去的意愿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