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碎银几两与万里云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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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3.1银川→长沙

林棠在河东机场安检口摸出手机,锁屏是崽崽去年拍的全家福,前夫站在右侧边缘,半个身子被门框切掉,像块补错位置的拼图。程诺的消息弹出来时,她正把防晒霜往行李箱里塞,屏幕上“到了吗”三个字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像三根扎在软木塞上的细针。

“刚过安检,飞机十点起飞。”她打字时不小心按到语音,录进半声航班播报的杂音。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程诺突然打来视频,画面里是他乱得像战场的出租屋,吉他弦散了一地,他举着身份证晃:“把你身份证号发我,老子给你买份保险。”她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却看见他鼻尖上沾着块创可贴,话到嘴边变成“没必要”。

长沙黄花机场飘着细雨,接机口的电子屏闪得人眼花。林棠在行李转盘旁摸出眼药水,瓶身上的便利贴已经褪成浅蓝,“宝宝”两个字被磨得只剩笔画轮廓。程诺的消息又来:“住哪儿?发定位,别住青旅,不安全。”她盯着“不安全”三个字,想起他曾说“长沙的粉馆凌晨三点还开着,但女孩子别单独去”,那时他们在她银川的房子里看《守护解放西》,他的下巴蹭着她头发,痒得她缩脖子。

民宿在五一广场附近,老式居民楼里的loft,楼梯扶手结着油垢。房东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帮她提箱子时问:“一个人旅行?”她嗯了声,手机在口袋里震,程诺发来一串号码:“这是我在长沙的兄弟,叫刚子,有事打他电话。”她看着通讯录里突然多出来的“刚子(程诺朋友)”,想起几个月前他发烧三十九度还硬撑着说“老子铁打的”,现在却像个唠叨的老太太。

晚上八点,坡子街的霓虹把雨丝染成七彩。林棠站在火宫殿门口,辣油味勾得胃里直翻,程诺的消息准时蹦出来:“别吃太辣,你胃不好。”她故意拍了碗臭豆腐发过去,配文“就吃”,发完又有点后悔,像个故意惹家长生气的小孩。对面秒回:“吃完喝瓶酸奶,乖。”那个“乖”字让她指尖一颤,想起崽崽每次做错事,她也是这么哄。

民宿的淋浴喷头水压很小,林棠裹着浴巾擦头发,听见手机在桌上震动。程诺发来张照片,是他的吉他箱,三根断弦已经换好,箱角摆着瓶没开封的眼药水:“等你回来给我当试音观众。”她盯着照片里的眼药水,瓶身贴着新的便利贴,字迹棱角分明:“用完喊我,老子给你寄。”

2025.3.2长沙→武功山

凌晨五点的长沙还在沉睡,林棠拖着行李箱站在民宿门口,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程诺的消息带着哈欠味:“到车站了吗?车上补觉,别玩手机。”她抬头看天,云层厚得像棉絮,想起他说过“武功山的云会流到脖子里”,那时他们在抖音刷到航拍视频,他的手圈着她肩膀,说“以后带你去”。

高铁穿过丘陵时,阳光突然刺破云层。林棠摸出包里的银项链,小猫吊坠在阳光里晃了晃,缺了的胡须像道淡疤。程诺的消息又来:“到萍乡了吗?坐正规大巴,别坐黑车。”她想起上次去银川找他,坐了辆老旧的桑塔纳,他在小区门口骂了司机十分钟,最后自己无照驾驶送她回去。

武功山脚下的民宿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大姐,帮她拎包时问:“一个人爬山?我儿子也爱一个人跑,去年去了XZ。”林棠嗯了声,手机在口袋里震,程诺发来张截图,是武功山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别爬金顶,不安全。”她看着“不安全”三个字,突然想起他每次驻唱前都会检查她的鞋带,说“摔了老子还要背你”。

傍晚在民宿门口吃饭,老板娘端来盆辣椒炒肉,辣得她直吸气。程诺的视频突然打进来,画面里是他的厨房,锅里煮着面条,他叼着筷子:“多吃点肉,看你瘦的。”她想说“我胖了两斤”,却看见他身后的冰箱上贴着崽崽的照片,是去年夏末拍的,孩子手里举着冰淇淋,他在旁边比耶,像个傻小子。

2025.3.3武功山→天津

早上七点,武功山的雨雾果然漫过栈道。林棠撑着伞站在好汉坡下,台阶湿得发亮,程诺的消息准时报到:“到哪了?发张照片,别爬太快。”她拍了张云雾缭绕的石阶,配文“在仙境”,对面回:“屁话,注意脚底下的青苔,摔了老子不负责。”她看着“老子”两个字笑了,想起他说过“老子的女人不能摔”,那时他们在她银川的房子里看《这!就是街舞》,他跟着屏幕比划,把她逗得直笑。

中午在吊马桩休息,啃着便利店买的面包,程诺发来段语音:“包里有巧克力吗?吃一块,别低血糖。”她摸出背包侧袋,果然有块德芙,包装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皱,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他突然发来消息:“记得带巧克力。”当时她以为是废话,现在却觉得暖烘烘的。

下午三点,她在观音宕草甸拍云雾,手机突然没电。再开机时,程诺的消息炸了屏:“怎么不回?”“摔了?”“老子报警了!”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刚子说你手机关机,老子订了明天最早的机票,你别吓我。”她赶紧回:“没电了,别来,我没事。”对面秒回:“下次再玩消失,老子打断你的腿。”她看着“打断腿”三个字,喉咙有点发紧,想起有次他驻唱到凌晨,她在那家酒吧等了三小时,见他下台后第一句话是“再唱这么晚,我天天来接你”。

晚上在民宿充电,程诺的视频打过来,画面里是银川的夜空,他站在马路边,身后是livehouse的招牌:“老子问了刚子,他说你住的地方安全。”她嗯了声,看见他头发乱得像鸡窝,突然想问“有没有想我”,却听见他说:“明天去天津,别坐夜班飞机,知道吗?”

2025.3.4天津→河北

早上九点的天津滨海机场,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林棠在出租车上看见海河,河水泛着金光,程诺的消息发来:“到了吗?天津的煎饼果子别加辣条,难吃。”她想起他去年带她去怀远市场买煎饼果子,非说加辣条是异端,最后自己偷偷加了一包,辣得直喝水,那时他们住在她银川的房子里,冰箱里还存着半袋他买的辣条。

河北的民宿在承德避暑山庄东墙外,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嵌在胡同深处,院角的老槐树据说是乾隆年间的树龄,枝干虬结着爬过墙头。房东大爷抱着团花门帘帮她掀门,棉鞋踩在青石板上沙沙响:“姑娘赶上好时候了,避暑山庄的冰还没化,湖面上能照见前朝的月亮。”林棠抬头看天,鸽群掠过灰瓦,翅膀扑棱棱带起细雪。

手机在口袋里震,程诺发来张照片,是他的吉他谱,《安和桥》的间奏处画了颗星:“等你回来弹给你听。”她盯着那颗星,想起他说过“这一段是给你的”,那时他们在她银川的房子里,他弹错了三个音,她笑他,他却认真地说“紧张”。老槐树的枝桠在窗纸上投下阴影,像他吉他上颤动的弦。

房东大爷往炉子里添了块炭:“姑娘要是想听故事,明儿带您去看烟雨楼,当年皇上在那儿接过民间女子……”话音未落,程诺又发来消息:“穿雪地靴,别穿马丁靴,捂脚。”林棠看着手机,想起他曾蹲在她银川的房子里给她擦马丁靴,说“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现在却比她还清楚鞋跟的高度。

晚上在民宿包饺子,房东大娘教她擀皮,程诺的视频打过来,画面里是他的餐桌,摆着两碗面,其中一碗堆着煎蛋:“老子今天下厨,看,比你煮的好吃。”她看着那碗面,鸡蛋煎得有点糊,想起她煮面时他总说“糊了才香”,其实每次都偷偷帮她重新煮一碗,在她银川的房子里,锅碗瓢盆还留着他的指纹。

2025.3.6河北→BJ

下午三点的北京南站,人潮推着林棠往前走。程诺的消息带着地铁报站声:“到了吗?住前门附近,别住太偏。”她想起他曾说“BJ太大,怕你丢了”,那时他们在抖音看故宫雪景,他的下巴抵着她头顶,说“以后带崽崽来”。

民宿在前门大街的胡同里,推开窗就能看见正阳门的箭楼。林棠收拾行李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见快递员抱着纸箱站在门口:“您的快递,到付。”拆开后发现是台小熊加湿器,附带的便签上是程诺的字迹:“BJ干燥,别流鼻血。”想起昨晚视频时他盯着她的脸说“你鼻尖都起皮了”,当时她还翻了个白眼,现在却看着加湿器发愣。

纸箱角落掉出袋枸杞,红得透亮,旁边还有张便利贴:“泡水喝,别总喝咖啡。”她捏着便签,想起他曾在她银川的房子里煮枸杞红枣茶,说“女人要养气血”,自己却躲在阳台抽电子烟。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加湿器上,小熊的耳朵歪向一侧,像他每次偷偷关心时别扭的表情。

晚上在王府井逛街,橱窗里的格格装晃得人眼晕。程诺的消息发来:“别逛太晚,早点回去。”她鬼使神差地走进旗袍店,试了套粉色格格装,对着镜子拍照发给程诺,配文“好看吗”,对面半天没回,正当她要删掉时,消息蹦出来:“好看,但别乱花钱。”她看着“好看”两个字,嘴角上扬,想起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在她银川的房子里,说“好看得老子心跳漏了一拍”。

2025.3.7BJ

早上八点,故宫的游客已经排起长队。林棠穿着格格装站在午门前,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汉白玉台阶上,程诺的消息带着哈欠:“进去了吗?别跟丢导游。”她拍了张太和殿的照片发过去,配文“朕来啦”,对面回:“屁话,注意脚下的门槛,别摔了。”想起他说过“故宫的门槛不能踩,要跨过去”,那时他们在她银川的房子里看《延禧攻略》,他边吃薯片边科普。

给她拍照的是个戴单反的男生,自称是旅游博主,说“格格吉祥,你的衣服很上镜”。林棠答应时,想起程诺的话“别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但看着男生脖子上的相机,又觉得应该没事。男生很专业,指导她站在红墙下,说“眼神看远方”,按下快门的瞬间,程诺的消息弹出来:“拍得怎么样?”她手抖了下,差点删掉照片。

中午在故宫餐厅吃饭,男生帮她买了杯酸梅汤,程诺的视频突然打过来,画面里是他的livehouse后台,贝斯手在调弦:“跟谁吃饭呢?”她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格格装的领口有点低,下意识拉高衣领:“一个游客,帮我拍照的。”对面沉默了两秒,说:“吃完赶紧回民宿,别跟陌生人走太近。”她想说“人家是好人”,却听见他说:“老子不相信有白嫖的摄影师。”

下午在景山公园看故宫全景,男生帮她拍了张背影,程诺的消息准时报到:“爬景山了吗?风大,戴帽子。”她摸了摸头上的旗头,想起他曾说“这东西像个鸟笼子”,那时他们在电视剧里看见后宫戏,他抱着她说“以后崽崽不嫁皇宫”,声音从她银川的房子里的客厅传来,带着烟火气。

晚上回民宿卸妆,男生发来照片,红墙下的她笑得很灿烂。林棠发给程诺,配文“拍得不错”,对面半天回:“可能你会觉得烦,也有可能你会觉得我阴暗,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异性会无缘无故为另一个异性做任何事情,无事献殷勤,所以我有点担心你。当然,只是有点担心,并没有吃醋。”她盯着这段字,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想起他每次喝多了就会说“老子在乎你”,现在却用“有点担心”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