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山间小径湿漉漉的,青石上凝着露水。
李源踩着草鞋,一步一步往山上走。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记得三个月前,他在山脚下的溪边醒来。一身靛青布衣,一柄青玉折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最奇怪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梦中总有一座飘雪的竹屋庭院,屋檐下挂着褪色的木牌,有个声音在风雪中唤他"源"。
"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当时正在溪边洗衣的李大娘第一个发现了他。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名字都说不上来。低头看见手中折扇上的山河纹样,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叫源。"
李大娘拍着腿笑道,"哪有叫这名字的,村子与世隔绝,你能来这里也是缘分,多少年没见过生人了,村里都姓李,你就叫李源吧,这名字好听!"
就这样,他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住了下来。村里人待他极好,见他无亲无故,便让他在村东头的老祠堂暂住。可那些梦却越来越频繁——飘雪的庭院,褪色的木牌,还有那个呼唤他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折扇——青玉扇骨,扇面绘着山河星斗,指尖摩挲时,能触到细微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他不记得这扇子从何而来,但自苏醒那日起,它便一直在他袖中,仿佛与他血肉相连。
“小李!又上山啊?”山脚下,扛着锄头的李老汉远远喊了一声。
李源回头,笑着点头:“嗯,去后山看看。”
“别太晚回来,晚上村里炖羊肉!”
“好。”
他继续往上走,穿过一片竹林,停在半山腰的空地上。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小山村,远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
“就是这儿了。”
他展开折扇,轻轻一挥。
“呼——”
一阵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地面上的杂草竟自行退开,露出一片平整的土地。李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扇子,又看了看地面,有些疑惑。
“奇怪……”
他摇摇头,没再多想,转身去林间砍竹子。
三日后,竹屋落成。
青竹为墙,茅草覆顶,檐下悬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源”字。
李源站在屋前,望着这座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竹屋,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雪。
他抬头,明明已是初夏,可竹屋周围却飘起了细雪,落在掌心,冰凉却不化。
“果然……”他喃喃自语
他走进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竹榻,一方木案,案上摆着茶具,角落里堆着几卷旧书。他随手翻开一本,里面是空白的。
“看来,得自己写点什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源在小山村住了下来。
村里人待他极好,见他独居山中,时常送些米面菜蔬。他则回赠自己种的瓜果,或是从山里摘的野茶。
“小李啊,你这后山的梨子,咋比别处的甜?”村里的张婶啃着梨,笑眯眯地问。
李源正在给菜地浇水,闻言笑了笑:“可能是水土好。”
“哎哟,你这菜也长得水灵!”张婶蹲下来,拨弄着翠绿的菜叶,“我家那口子种了半辈子地,都没你这手艺。”
李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瓢。
水瓢里的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脸——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眉目清朗,眼神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
他舀起一瓢水,浇在菜根上。
水渗入土壤的瞬间,菜叶微微颤动,仿佛在欢欣生长。
夜晚,竹屋前。
李源坐在石凳上,摇着折扇,望着满天星辰。
村里的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听他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很久以前,天上有条银色的河,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光阴……”
“哇!那喝了河里的水,是不是就能长生不老?”小石头睁大眼睛问。
李源笑着摇头:“喝了,就会忘记自己是谁。”
“那多没意思!”孩子们嚷嚷着。
李源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小石头的脑袋:“所以啊,做人还是踏实点好。”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李源望着他们的背影,笑意渐敛。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扇子,扇面上的山河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到底……是谁?”
翌日清晨。
李源推开竹屋的门,发现门口放着一篮新鲜的鸡蛋,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小李,我家母鸡下得多,分你些。——李婶”
他拎起篮子,笑了笑。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他转身回屋,没注意到,扇面上的山河图里,一座山峰的轮廓,正隐隐与他身后的祖界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