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很幸运,他没有错过最后那一躺车。当他刚进了车门里,准备从身上取岀硬币投向那投币口时,竟发现身上最后的一枚硬币在刚刚来的时候已经被用了。而这学校周围也并没有什么超市和小店,连卖东西的摊贩都没有。他是根本就没有机会换零钱的,而且来的时候也的确是疏忽了。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口袋,身上确实是一个硬币都没有了。由于是末班车,当时车上除了驾驶员以外,其他一个人都没有,而且除了他以外,也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人要上车。他从身上无奈地取岀了一张面值十元的人民币,正准备投了进去,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进了那车上,站在了他的旁边。那是个女孩,应该还是个学生,因为身后还背着书包。那个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情况,于是直接投了两个硬笔,同时微笑着说道:“我这有零钱,我帮你投吧。”见有人那么好心,他连看都还没有看那个人,便连忙点头不住地说道:“谢谢了,实在在感谢了!”那女孩也十分有礼貌的回应道:“不用……不用客气。”一番感谢过后,他便向车里走了进去,在车后面的右侧靠窗口处坐了下来。当他坐定了下来之后,同时,那个女孩也朝着车的里面走来。那个女孩后背上还背着书包,竟然也在后面坐了下来,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孩就坐在他左边靠窗口处,和他同在一排,中间就隔着一个过道。整个车里面除了司机以外,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而且还离得那么近。如果是平时的话,他肯定会一如既往地坐在车中一直沉默下去。可是这次,他却感觉此刻的沉默却是非常的尴尬,而且还十分的不礼貌,毕竟旁边的那个人刚才帮助了他。于是,他决定主动向她问好。他朝她的方向转过身去,对那个女孩很客气地说到:“你好,你是这学校里的学生吧?”那女孩见有人向她打招呼,出于本能反应,她便也转过头去,向他那里望去。可谁知她在看清他的样子之后,便开始目不转睛地一直望着他,而对于他问的问题却不知不觉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一动不动,把他看得尴尬了起来。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重复道:“你……你是在这所学校上学吗?”只见她仍然看着他,而且显得十分的惊讶,然后十分激动地说:“你……你…………没有想到竟然……竟然还有机会再见到你……”他被她突然的话问的不知所措,不禁疑惑不解道:“怎么……你……你认识我?”她说道:“我……我是认识你!”他奇怪地问道:“可是……可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她又继续说道:“三年前……你……你在职业技术学校教过书。”他听后大为惊讶,连忙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可是,我好像……好像并没有教过你啊。”她说道:“是的,我不是你的学生,可是…………”他追问道:“可是什么……?”她不再回答了。他发现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羞涩起来。片刻之后,她略有些恢复了过来,但仍有些拘谨,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还记得那年暑假,你临走前……在那个……那个自习室给你餐巾纸的那个女学生吗?”他听到这里,不禁猛然一惊,顿时醒悟了过来。那个……那个他连相貌都一直没有见到过的那个女孩,竟然……竟然…………他连忙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是……你是…………?”原来平静的他也变得突然激动起来,不安的他猛然站了起来。但是由于汽车还在行驶,他差一点没有栽倒在车中。她看到时,急忙也站起来上前扶住了他,将他扶稳坐了下去。这时她和他都坐在了那走道旁的座位上,中间就隔了那个过道。他坐了下来,情绪稳定下来后,便看着她,说道:“你……你送的礼物……我……我非常喜欢,谢谢你。你写的那些字我也都看了。”他还没有说完,便见她十分的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羞涩地将头缓缓地低垂了下去。见她那样,他自己也觉得尴尬了起来,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公交车内开始陷入了一片莫名其妙的沉默之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公交车开走了。漆黑的马路旁只有他和她立在那儿,面对着面,彼此相视,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支支吾吾道:“你……你还是一个学生,我……我和你…………”她惶恐地急回应道:“不……不是……不是的…………”说完便伸出手去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略显娇羞的目光满怀深情地望着他,一刻也不愿停止…………他黯然道:“我……我们……还是……还是算了吧……”她连忙回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你是不是嫌弃我太小了,我可以等的……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等你……多久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一辈子我也愿意等你……”他听了她所说的话,心中很不好受,可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只是深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心里十分矛盾。
虽然夜幕已经降了下来,可是她的样子,她含情脉脉的样子他却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一辈子都没有忘记。因为自从那天第一次看到她写给他的那些字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她的字里行间窥见了她模糊不清的样子,而且在他的心里,他一等就等了一辈子……
那老人,话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好像故事已经结束了一样。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岀来,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故事应该不止这些,因为还没有听到故事的结局呢。一旁的她也是那样认为的。她见他停了下来,想到他也应该是有些累了,毕竟一口气讲了这么长的故事,应该休息一会儿才是。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都过去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见他仍然是没有打算要继续那个故事,便有些不安起来。于是,她主动开口说道:“太舅爷,你休息好了吗?”那老人回答道:“我并没有感到什么疲惫,不用替我担心。”她接着说道:“既然你休息好了,那……那个故事可以继续下去吗?刚才那个故事你好像……好像还没有讲完吧。”他回了回神,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哦……好像是还没有讲完……还要……你们还要听下去吗?”她极力点头道:“当然了,我们都很想接着听下去,还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呢。后来呢?后来你和她怎么样了?”于是,他继续说道:“后来……后来显得十分凄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呆呆地立着她一个人……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她听后,急忙惊道:“怎么……怎么会那样……?到底是怎么了?”他语气极为和缓地又开始了那个故事剩下的部分……
他到达市区里的时候,天色尚早,到夜幕降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但不管怎么样,他首先要做的是要在附近找到一个住宿的地方,越快越好。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不然的话可能会影响等会儿去看考场。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很幸运,在离那个学校最近的地方他找到了合适的住宿的地方。他把肩上的包也卸了下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便出去了。
虽然已经到了规定的可以进去看考场的时间了,可是那学校的大门却始终还没有打开。时不时的有学生从那个学校里面走岀来,因为才刚刚放学。没有办法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去,所以许多人只好在学校大门口的外面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在门口前等待着要进去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一段时间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在那门前等待了,只不过这会儿,人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
为了以免第二天进去考试的时候在时间上不至于太过仓促,所以几乎所有要参加考试的人都会选择在前一天提前去熟悉一下自己考试的具体教室的位置。这几乎也成了惯例了。
大门迟迟还是没有被打开,学校门前渐渐显得拥挤了起来。有的是三五成群,在那儿风趣地谈论着什么;有的是两个相伴而立,在那儿有趣地聊天;还有的是一男一女,情侣二人在那儿手牵着手饶有情趣地说笑着。很多人都是结伴而来,好像只有他是独自一人。
他站在那儿,显得特别的醒目。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也能发现有人独自而待的。而他就看到了许多,不过他们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手中拿着书,很赶时间似的在那儿紧张地小声默默背起书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无所世事地等待着……等到那学校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门开的那一瞬间,所有在外面等待的人都一拥而进,纷纷去找自己将要去考试的教室,而他……也跟在了其中…………
虽然早就已经到了应该谈论婚姻的时候,可是他却并没有成家。因为在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人让他放不下,他一直都在惦记着那个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决定来参加考试。虽然机会很小,但是他并不想放弃。他不想就那样做一辈子到处非法行医的江湖郎中,他想改变一些东西…………
当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监考老师便命令所有的考生停止答卷,并把试题卷及答题卷小心折好,一同装进信封之中,并按照规定小心封好,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按照别人的样子将信封小心封住,签了名字,然后将信封交了上去。迅速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以后,便绕着教室中的过道走岀了教室。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一定走得很快,可这次他却没有。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而且又是阴天,所以天色有些黑暗,他有意将步伐放慢了下来。
他走到楼梯口处,发现楼梯通道一片漆黑,而且楼梯口处正立着一个人,是一位女子,身前抱着许多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刚刚监考完考试的老师。他才下了两步,见她在那仍然徘徊着,正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便停了下来,从身上把手机取了岀来,将灯打开,顿时光线照在了整个楼梯通道中。不知怎么回事,他竟对那老师说道:“可以走了,你小心慢一点,我用手机照着……”那老师忙客气地回应道:“谢谢你了……真是麻烦了。”他也有礼貌地应道:“没什么,不用客气……”他说着便将光线照在那老师的前面,自己也跟着一步一步走了下来。那老师就跟在他的后面,随着他慢慢下了楼。到了一楼的时候,光线突然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他见那老师已经下了楼,便关了手机的灯,将手机收了起来。正要走时,没想到竟被正在他身后的那位老师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去。
当时他和那位女老师的距离不过五六尺远。他向眼前的那位女老师望去,虽然外面的光线很充足,可毕竟已经天黑了,她的样子也看得不太清楚,所以他转过身后就站在原地,疑惑地问道:“呃……怎么了?老师……是有什么事吗?”只见对面的那位女老师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他又问了一句:“老师……有……有什么事吗?”没想到那位女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如坠云里雾中。只见那位女老师哽咽着声音说道:“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我找了你七年,也等了你七年…………”他惊讶不已,忙问道:“老师……你……你认识我?”只见那女老师说道:“你还记得七年前那天傍晚乘坐最后一班公交车时遇上的帮你投币的那个女孩吗?”他听到她的这句话后,猛然一惊,当时差点晕了过去,整个人不禁惊得傻傻地呆立在那儿…………
“我想你了……这么长时间我每天都朝思暮想,已经……已经七年了……”
“呃……你……是你……”
“这……这些年你都上哪儿去了……”
“我……”
“这……这些年……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等我吗?”
“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在等你……”
“你……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说过的……我会一直等你的……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你……你怎么那么傻……万一……万一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呢?”
“我知道我会再见到你的……如果见不到你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你……你太傻了……为什么非要等我……”
“只要我还活着……我这一辈子跟定你了……以前是的,现在还是,以后永远都是……”
“可……可是……我不值得你……不值得你那样为我……”
“不……不……值得……值得……”
“你这样为我这样牺牲,这让我……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你还年轻,实在不应该……不应该把青春浪费在我的身上……都……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耽误了你的一生……”
“不……不……不允许你那样说,是我……是我一厢情愿的……我自己愿意的,不……不怪你的!”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不……不用……你不用!”
“你……你可以很容易就能找个比我更优秀的人,为什么偏偏宁愿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呢?”
“因为……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呃……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这个世上可能有人有你这样的身高,有你这样的相貌,也可能有你这样的声音。但是他们都不是你,这世上只有一个你,只有你一个!”
“可是……可是我……我……”
“没……没关系的……如果你现在接受不了我……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一辈子我都会等你的……”
“十年……二十年……你……你真的还愿意等下去吗?”
“愿意……我愿意……只要……只要你不嫌弃……就算等到那时白发苍苍,我也愿意等你……”
“你……你还是忘了我吧……”
“不……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我……我和你……不……不应该…………你……你就当是从来都没有……都没有见过我。”
“不……不行……我不要……你……你以为我真的能够做到当做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吗?自从……自从那一天我第一次在那间自习室里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了,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是……是……我是固执……我已经固执十年了……如果……如果你还是……还是…………我愿意继续这样永远固执下去,直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