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同室,死则同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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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时间安排的非常合理,包括可能要在公交站台等车,车在行驶过程中时可能会遇到交通拥堵,以及到了下了公交车后具体的位置可能还需要向人询问等等所以可能需要花费时间的情况他通通都算了进去。所有计划之后,他也决定提前一天去到那个地方先熟悉一下,以免到时会遇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他想应该和上一次会是一样的吧,其他人应该也会提前一天去的。于是,他便乘了公交车,到了那地方。他问了问人,根据那人所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地方。进去以后,他也找到了那座教学大楼。可是有一点和以前类似的情况不太一样。那大楼的四周被禁带长长地围了一圈。很显然,外面的人是不允许进去的。他也只好看了几眼,便离开了。这次他打算考试完全是临时决定的,因此在准备上多少都觉得有些不足。可不管怎么样,都在这个时候了,也不能就此放弃。就算明知道没有希望也一定要试一试,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说不定还是存在的呢。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完全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计划进行。他在公交车中紧紧靠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公交车中的人虽然并不是太多,可是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了。虽然实际上那并不是太远,可他却认为那已经够远了。尤其是对于经常都不怎么出去的他来说,那已经算是足够的远了。

他想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工作,或者说是生活。而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有时候竟是连看都不愿意去看一眼。

这公交车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车里面有很多人要去的地方和自己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车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情景他已经看得太多了,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将目光向窗外投了过去。外面林立的高楼店铺让他应接不暇,撒水车不时地从他目光前的马路上驶了一趟又一趟。

这不是回家的车,所以他不能够在座位上高枕无忧,或者是闭目休息一下。他要时刻清醒着,因为他可不能错过了要下车的站台,不然的话会很麻烦的。而且还将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心里压力。他心里正在想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车便停了下来。

他随着车中的人流跟着从车里面走了岀来。正如他刚才在车中想的那样,果然有很多人和他是同路的。不但如此,在他前去的路上已经有许多的人了,就像是一个零零散散的队伍一样。

很显然,和他一样,他们也都是要去那个地方的。这会儿他倒不觉得孤单了,他跟着人群进了那校门。可以很明显就能看得岀来,虽然依然是有那么多人,可是和那一次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及了些。其他的人都是结伴同行,而他却是只身一人。而那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那样,不管是不得已还是愿意那样。总之,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也早就习惯了,所以也就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他就那样从那大门前走了进去,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是那正对着门前不远处的花园旁边的考场分布图前依然是吸引着那么多的人。不过,那并没有引起他什么特别的主意。而是那刚进大门处的那个花园旁边的阶梯上坐满了人。

由于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许多人都在那将要考试的地方的附近停了下来,手中还持着要背诵的材料。远远地望去,那偌大的一个校园到处都零散地分布着那些手中持着要记诵的东西的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只有两个人。当然了,也有的就只有一个人独自立在哪棵树的下面,或者是坐在花园的哪个台前。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管能不能记得住,但是临时看一看总算是能让自己放心一下。

正对着主教学楼前面的那处一直延伸到学校大门前的一处花园中,此刻正有许多正在准备中的人,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考试,而且离开始的时间也并不是太充裕,所以他并不打算回去,而是暂时留在了那校园中。在那花园的西侧隔着一条路,然后就是图书馆。那图书馆规模也并不小,应该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他正好闲着无事,所以打算进去,此刻能看看书也是极好的。

他沿着外面的那楼梯,上了楼去,到了那门前。他透过那玻璃门向里望去,只见那大厅看上去甚是森严,也没有看到有一个人进去或者是岀来,所以便没有敢贸然进去。

既然这么远的学校,而且这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他也想到学校里面去走走,就算是简单地看一看校园里的风景也是不错的。所以他从那图书馆走了下来,顺着那条显得格外宽敞的道路向北走了过去。

道路旁边的树才刚刚开始有了绿叶,仅仅是那样留下来的荫影也被许多乘凉的人给选中了。虽然才刚刚到了三月,正是天气渐暖的阳春三月,可是已经开始显得有些炎热了。当然了,他并没有那样的感觉。因为他一向是十分怕冷的,所以对此刻的天气还是不排斥的。他身上还厚厚地穿着冬季的衣服,而已经开始有人撑着遮阳伞了。

他也去过许多学校了,而那些校园里面的布局也不过都是大同小异。这个学校也自然是不例外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那座教学楼的后面了。那教学楼一楼的大厅南北向原来是贯通的。教学楼的北门向北便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至于那条路能通道什么地方,或者说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并没有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那条路开始的一小段上面有一些按照一定距离设计的横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给那些盛夏时生长得十分茂盛的藤蔓植物攀爬枝条而准备的。而此刻,那上面却还什么都没有。而且现在也并不会起到什么遮阳的效果。可即便是这样,那下面两侧的长台上依然是坐满了人,他们还在认真地记诵着什么。

他原本想在那儿找一个空闲的位置坐下来休息一下,可是看来那并不太容易,因为那儿早就已经挤满了人,而且两侧都是的。看到那样,他也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

于是,他穿过了那一段路。他本来是打算沿着脚下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的,可当他看到路旁边有个操场时,便止了脚步,跨过了路旁的花坛,朝那个操场中去了。

那个足球场外面围绕着好几圈塑胶跑道,而这个和他在其他学校所见到过的情况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刚踏入那跑道时,原想顺着那操场走一圈的,反正时间也是很充足的。可是,天气确实是有些热了,而且操场上连一处遮阳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也只好就此作罢。

站在操场跑道旁边,他向远处的足球场边缘望一番,便又开始离开那操场了。

操场的南边也是有供人锻炼身体的健身设施。单杠、双杠、秋千等等都是有的。此刻,那正左右摇摆着的秋千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一手扶着吊绳,一手持着一本书,低着头在那轻轻摇晃的秋千荡漾中认真地记读着什么。如果再仔细一点的话,还能够看到石板圆桌呢。而那石桌周围还配着几副石凳。那石凳上也是坐满了人,每人手中都托着书,在那里各自认真地看着,神态不一。

由于没有找到合适落脚的地方,他也只能路过那里。于是,他便从那里经过矮矮架起的木桥走了过去。

他正在教学楼一旁的路上无所事事地向前慢慢踱着步子,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处小池塘边。

那池塘并没有多大,近水处却堆积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岩块。池塘边岸上稀疏地长着的几棵杨柳树不过才刚刚发出了许多鲜嫩的绿芽,轻细的枝条便开始随着偶然刮来的微风毫无规律地摆动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应该还能见到些什么,觉得这里好像还缺少些什么,可到底还缺少些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时不时从远处刮来的微风让他开始感到断断续续有些冷。于是,他便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足够厚了,可是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冷。

当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教室里面考生的试卷便开始匆匆忙忙地被监考老师收了起来。片刻之后,教室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按部就班地简单收拾一下桌面上的东西,在确保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才起身离开了座位。他刚离开教室,才走岀教室门口,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人突然间立在他的面前,正对着他的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以为是碰巧两个人都走在了走廊的同一侧。毕竟,考试才刚刚结束,走廊里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因此拥挤也很正常的。两个人偶然面对面碰到一起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也并没有多想,便转开了身子,移到了另一侧。谁知对面的那个人跟他一样也移到另一侧。他以为这仍然是巧合。于是,他便不好意思地又将身子移了回去。他以为这样应该可以避免尴尬了,可接下来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他万万没想到,身前对面的那个人也随他那样,将身子又移了回去,径直地与他面对面立在跟前。这次他却乱了分寸,不知道如何才好。

于是,他索性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那个人。原来是一个女孩,从她的打扮来看,俨然是一个学生。当他开始注意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女孩已经在一直注视着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倒被眼前的女学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眼前的那个女孩竟然叫岀了他的名字,而这令他格外吃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至于你的名字嘛,我早就知道了。”

“呃?你……你认识我?”

“并不算认识,不过我知道你。”

“呃!可是……可是我好像之前没有见过你。”

“是的呀,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的。”

“那……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嘛,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一个人……一个人告诉你的?”

“嗯,是的。”

“是谁?”

“你还记得四年前吗?”

“四年前?”

“是的,四年前你在哪儿做过英语教师,你还记得吗?”

“四……四年前,四年前我在市区旁边一所中学做过英语老师。”

“你……难道我曾经教过你,不对啊,如果是那样,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但凡是我教过的学生我都认得的,为什么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呢?”

“你不用想了,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那……那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你还记得四年前你离开那学校后最后一次经过那公园旁边的那个亭子的那个夜晚吗?”

眼前那个女孩的那句话顿时让他又想起了那年经过那个亭子旁边的那个夜晚。他不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

“那天等了你一个晚上的那个女孩,你……你还记得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是谁?”

“那个女孩……她是我姐姐!”

“呃…………!”

“这四年来……她一直在等你…………”

“什么…………!”

那个女孩从衣服里面取岀了一样东西,伸出手去递向了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那个女孩已经把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义正词严地说道:“一定要去呀……”说完便背着身后的背包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虽然那几天并没有刮多么大的风,而且那风也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可是篱笆外面的那几棵树上的叶子却已经所剩无几了。放眼望去,远近草木皆已凋谢,真是好一派肃杀之气。

正在这时,一位年余花甲之人正蹒跚而来,到了那篱笆门前。那老人轻轻地拍了拍那简易的柴门。没过多久,只见那柴门慢慢开启,那开门人见门前立着一位老人,并不认识,便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找什么人吗?”那老人说道:“已多年不曾相见,特来拜访友人。”那人忙应道:“既然如此,那快快请进吧。”说完便偕那老人进了院去。那人领着老人进了屋中坐了下来,便说道:“远道而来,您请先休息片刻,我这就去通告。”说完便入了别间去了。那老人一人在屋中,四周打量着屋中的每一处角落,屋中的布局和摆设无一不像古人。简朴、庄重、幽静,看到此处,那老人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正在这时,一个人从别间缓步而来,一见那老者便道:“多年不见,贤弟别来无恙。”那老者见那人忙起身作揖道:“劳烦兄长挂念,许久不见,小弟近来身体无恙。不知兄长身体可还好些?”只见那人笑道:“明天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不过今天,我还挺得过去……”那老者道:“多年不见,没想到兄长依然还是如此风趣。真令人万分佩服……”

“行了,行了,那些繁文废话我们就不多说了。能远远道而来,当是贵客,也是稀客。都有好多年没有人来这儿了,不想你今天倒来了。这次我可要好好地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孔子云:居不客。兄长这是有客亦是无客。这么多年不见,兄长倒是比以前风趣多了。”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谈吐变得如此文雅,你文学长进得很快啊。”

“都是过去兄长多多教导,才有今日如此进步。”

“幸亏你已年过花甲,不然像你这般温文尔雅,外面岂能容得下你!”

“兄长说的极是,如今已上了年纪,也与外面渐渐少有来往,才得清闲之日。可是,我此次前来却并不是特来看望兄长的。”

“既如此,不妨让我先猜一猜你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兄长可猜猜看。”

“有一位双目失明的妇人正卧病于榻上……”

“兄长真是神验,猜得正着,正是如此。兄长是如何得知的?”

“此乃《易》理,略涉些天机,说不得,我也只能意会些。”

“此番前来,实有求于兄长。我素知兄长精通医术,不知兄长可否愿医此人?”

“既然知医,医治病人理所应当,但我不医俗人已久,且从不医女。况你又赶到这个凋零时节前来,只恐那妇人令神仙也会乏术……”

“兄长不医世人,亦不医女子,我自是知之。”

“既知此,为何还会前来?”

“只是这次恳请能破例一次,小弟当感激不尽。”

“自从立下此言,从未违之,亦不得违。”

“其人之疾,已危在旦夕,恳请兄长存一善念,救此人一命,若兄长不允,我便于此长跪不起!”

“你先不必如此。能让贤弟如此,想必那人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此事日后我必向兄长详述,此时那妇人已命悬一线,还望兄长随我速去,不然恐不及矣。”

“既如此,倒也不妨前去一试,至于能否医好此人,就且看天意吧。”

“兄长与我,亦兄亦师,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师傅。”

“休要如此客气。等我医好了病人再谢不迟!”

“兄长说的是。”

“不过……”

“不过什么……兄长有什么话可以直言。”

“要我医治此人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只要兄长愿意医治此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是什么条件?”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当然可以了,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我也答应,你且尽管说,要我答应你什么?”

“现在我还没有想好,到我想好的时候再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无论我要求什么你必须要答应我!你要想好,你能做到吗?”

“我向兄长保证,无论到时兄长对我有何要求我都务必会答应,请兄长放心。”

“你且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

“到时兄长但说无妨,力所能及,当赴汤蹈火……”

“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