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说道:“我牵着你的手,你领着我走吧。”她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于是,她拉着他的手,领着他继续朝着人多的那个稍微高一些的商场走了去。
那个商场大概就是整个镇上最繁华的地方了,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外面装饰得五彩缤纷,看上去十分绚丽多彩。他随着她入了那进口处,上了二楼。里面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无论是吃的,玩的还是用的都应有尽有,无一不备。里面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要比外面店铺货摊上的高档多了。
走道之处,到处都拥簇着来来往往的前来购物的行人,凌乱地驻足于各种各样的店铺门前。她拉着他的手,沿着走道之处,四处闲逛着。里面出售的许多东西,她都一一为他耐心解释着。他听了连连点头,羡慕地说道:“你懂的东西真多!”她听他如此说,便不好意思地失声笑了,并没有说什么。
火车站前,人群拥挤,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不时地迎面而来的微风似乎能够稍微缓解一下此处人们心中的不舍。但却无法让们内心深处的思念有所缓解。
进站口处不远的地方,他立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一动不动,满目深情,万分不舍。他哽咽道:“见面如此匆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分离了。”她看着他,迎着他的目光,略显羞涩,浅浅地低下了头,说道:“没事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他见她如此说,心中便觉愈发悲伤,一时情不能自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朝他的头上摸了去,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长发,手落下来时,不小心触掉了她头上的一根头发。她见自己的头发掉了一根,便故作娇气道:“啊……我的头发又掉了一根,都快掉完了!”他看着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便认真地说道:“你这根头发,我一定会好好保存起来,要小心收藏,一辈子都会的。”她见他如此说,不禁深情地看着他。他伸出臂膀,一把将她搂住。他说道:“我会一直想你的,一辈子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她感动地望着他,害羞地低下了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看着她,十分不舍,但是仍然说道:“快点进去吧,时间不多了。”于是,他松开了手。她一边朝里面走去,一边回着身子看着他。
他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片刻都不曾移动。等到她完全进了里面,混入了杂乱的人流中,他依然没有离去,仍旧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呆呆地凝望着,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渐渐移动身体,转过身去,慢慢地往回走去。
他走的很慢,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刚刚离开了父母的孩子一般,甚是失落,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心里好像被掏空了一样。那样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很久。
自她离开后,他便寝食难安,茶饭不思,心中一直都在思念着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就算是做梦,里面都会出现她的身影。不过在梦里面,她的模样太过于模糊不清,他还没有看清楚,她便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他就一直在期盼着,期盼着她的来信,但他等了近一个半月都还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他等不及了,太想念她了,于是便主动给她写信。他把自己的思念全部都写在了信中,希望她能知道他很想她。
但他投递过信件以后并没有得到回复。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是想应该是她还没有收到吧。
于是,他又等了半个月,仍然不见音信。他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于是接着又写了一封信,投递了过去。没有想到十几天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动静。他心中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又接连写了几封信。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给她写了足足有十几封信,但是却并没有收到一封她的回信。
他一直都在想着:是不是她换了地址,忘记告诉自己了呢?也是有种可能的吧。于是,他不再写信了,一直安静地在等,等她的回信,但却始终都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学生的暑假已经走到了尽头。许多学校新学期的开学工作已经都陆陆续续地开始了。虽然难耐的酷暑已经过去了,但依旧炎热的天气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过往的许多路人仍然手中持着遮阳伞。他正要从住处出去,突然邮递员径直地朝他走了过来。因为他之前经常寄信与收信,因此那邮递员便认得他了。
那邮递员到了他的跟前,朝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怎么你这段都不怎么寄信了?”他看了看那邮递员一眼,尴尬地轻轻一笑,也没有说话。那邮递员便说道:“这儿有你一封信。是一个月以前的,上次给漏掉了,十分不好意思啊。”他惊讶道:“真的吗……真的有我的信吗?”那邮递员没有说话,便直接从包中取出来一封信,然后递与了他,便说道:“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聊了。”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那邮递员离开后,他便迅速地将手中的信封撕了开,从里面取出了信件,打开后,只见那偌大的信纸中只写了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字:我犹豫了很久,我们不合适,还是算了吧。他读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一下子被深深地刺痛了,眼前顿时觉得一阵昏瞑,但他坚持挺住了身体,没有倒下来。他又朝那信封里面看了看,只见那信封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取出来看时,原来是一枝精致的木簪。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他读着她写的那些字,又看了看那支原封未动的簪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地都滴在了那信件上。很快,那封信便泪水打得湿透了。
虽然已经立了秋,但太阳还是很早便升了起来。清晨的阳光显得异常明媚。那金色的光辉均匀地撒在马路上,让整条原本还在沉睡中的道路一下子苏醒了过来,似乎道路上正在行驶的车辆都没有能够这么快让其恢复生机。
他一个人独自走在那道路的边缘之上。天气似乎并没有那么炎热了,起码他是那样认为的,因为他一向比较怕冷,对温度的变化体会的最是敏感。此时他已经穿上了长袖衣衫,一个人漫步在马路的一侧。
他一直都有散步的习惯,尤其是一个人散步。因为长时间的个人居住已经早就让他养成了独处的习惯了,久而久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马路上的车辆渐渐地多了起来,似乎即便是在夜间那马路上来回穿梭的车辆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停息过。
他在道路的一侧,步伐十分缓慢,很不像他平时一贯的走路作风。两手背在身后,微微低下了头,面色凝重,并无喜怒之色,但很明显是有什么心事,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马路两旁的树木枝叶伸展得正盛,虽然枝干还不是太过于粗壮,但是树叶却异常繁茂。那树木投在马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此刻也并不怎么需要凉荫之处来避暑。
靠近马路旁边用来美化环境的那些花草有许多都已经枯萎了。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有许多正盛开着鲜艳的花朵。仔细看去时,那花朵虽然十分娇小,但也尤为夺目。开着橙色和红色花瓣的那些弱小的花草直挺挺地迎着清晨的阳光,好像是在向其证明着什么。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音乐的撒水车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从那马路上席卷而过。
他提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朝前迈着步子,走了过去。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段响亮的音乐。那音乐刚刚响起的时候他便知道了。那是只有学校才会播放的音乐,那是校园铃声。他有些好奇,便提着步子,继续向前慢慢走了过去。
一盏茶多的时间后,他走过了几棵树,只见前面树木葱葱处聚集了许多的路人。渐渐地,他近了那人群处。转过了那茂盛的树木,只见那葱郁的树木中间竟隐出了一所学校。
此地虽然离他住处不是太远,但他却极少会来此处,更不知此处会有一所学校。仔细看时,原来是一所特殊学校。那学校的门前周围都拥簇着许多学生的父母,大概是在给他们的孩子报名吧。虽然学校大门仍然还关闭着,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浮躁,都在安静地等待着。
大略看去时,那些学生与正常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他们确是与一般的孩子存在许多不足之处。那种先天或者后天的缺陷让他们无法像正常的孩子那样进入正常的学校中去读书。
他并没有在那里停留太久,片刻之后便离开了。他本来想出来散步,缓解一下心情,不要再那么去想她。但是他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他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也见别人使用过,但是到了他的身上竟然不起丝毫的作用。距离他收到她最后的那封信已经快一个月了,但是时间虽然一天天地流逝了,他却并没有渐渐地忘了她,反而对她的思念更加深切。他更想她了,根本就忘不了她。
每天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思不宁。那样的日子他不知不觉便艰难地熬了一个半月,而且越来越严重。他变得更瘦了,身体也更虚弱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无奈之下,他舍弃了工作,离开了城市与家乡,经人介绍,他来到了一座高山的道观之中。他想到那里清静一段时间,不然的话,身体可能会挺不住。
那山路异常难行,半山腰以上只能徒步。因是早晨,露水正浓,山雾弥漫。愈是往上,那脚下的山路愈是狭窄。左右尽是山石碎块,山路异常难行,并不像是常有人来往。岩石间生长的松树粗细不一,低矮弯曲,看上去甚是奇特。
他独自一人,按着指示,行了近一个时辰才到那山上。他穿过那粗壮的松树,后面掩映着许多高大一些的岩石。伴在岩石后面的一棵显得极为古老的松树后突兀地半遮半隐地露出一所道观。他到了那山上道观门前时,已是巳时。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迈着有气无力的步子慢慢地朝那道观门前走去。那道观门前有一空旷之地,虽不甚大,但在那高山之巅却显得格外平坦。门前有两棵低矮粗壮的松树,看上去颇有几分古态,应该是有了一段很长的岁月。
此刻,只见那门前有一年轻道士,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提着笤帚,在那里轻轻地扫着地面上的灰尘。须臾,他便到了那道士跟前。那道士见他近了,便问道:“这位客人,来到此处,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他看了看那道士,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好,我想见一下这里的方丈。我有一封引荐信在这。”他说着,便从身上取出那信件来。没有想到他刚刚把那信件取了出来,还没有递与那道人,突然噗通一声,他便顿时扑倒在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待他醒来时,只见自己正躺在简陋的木榻之上,室中空无一人。他见那屋室也不甚大,半无多余家当,显得甚是简洁空旷,想起身时,却又无半分力气。正在这时,见一名道僮端着一个陶碗轻轻地走了进来,他一见是药,便明白了一切,没有说话。然后那道童便说道:“你快些把这药饮了吧。”他没有说什么,按照吩咐便将那药慢慢地饮了尽。他正欲开口说话,只见那道童便匆匆忙忙地离去了。他又下不得榻,不知不觉,他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如此休养了近半个月,方才下了榻,行走如常。
那道观的方丈见了他,便说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禀赋又如此羸弱,为何要来此荒僻之处?”他见那面前的老者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便说道:“我心中有所牵思,久久脱身不得,想要在这里冷静一下。”那老者看了看他,似乎有所明白,便笑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自此之后,他便留在了那道观之中。从此与那些其他的道士行走坐卧皆随之左右。白昼与他们一起静坐悟道,每天烹茶扫地,打水劈柴。许多劳苦之力,他皆一一亲为,不曾有一天懈怠。闲暇之余,也会随之参悟医武之道。
清晨,道观的院落之中,许多道士皆列坐于地,正襟在侧,他也随之在旁。下面一片寂然,并无半点喧哗之声,亦无窃窃私语之音。那老方丈端坐于众人之前,仍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须臾,便说道:“你们来时皆为世俗缠身,如今清修时日已到,便可就此下山。”那老者就说了这些,其余也并没有多言。言罢,只见在坐纷纷起身依次与那老方丈以礼作别而去。片刻之后,那院落中已所剩无几,显得格外空寂。那老方丈见他没有动身,仍然坐在那里,便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他说道:“我心中思绪尚不能定,仍然无法平静,因此不想就此而去。”那老方丈看了看他,便问道:“你来这里已有多少时日了?”他凝神而思,便说道:“我天天在在专心此修习功课,每日都与他们一起,无心留意年岁,竟也忘了已过了许久。但我见山下的那棵低矮粗壮的柳树上的柳絮每年都会飘到道观中来,我已经见过十七次了。”那老方丈捋了捋雪白的长须,便笑道:“你来此已经有十七年了。”他听那老方丈如此说,不禁哑然一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毫无知觉。那老方丈继续说道:“你下山回去吧。”他惊道:“可是我心中所思至今仍然还不能释然,不想现在就此回去。”那老方丈说道:“自古以来,能做到心如止水之人,并不多见,即便一心修道之士,能入此种境界亦少甚矣。你是多愁善感之人,易用情太过,心中所挂念之事恐难释去,在此多留亦无益处,还是回去吧。最终能否解脱,还要看你自己,有的人可能几天便可顿悟,而有的人,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他听那老方丈如此说,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转身正要走时,只见那老方丈又将他叫住,说道:“时间可改变一切,心中所念之事若实在无法忘去,便找些事做,少让自己有闲暇之时。”他似有领悟,点了点头,与那老方丈及道观其余众人一一道了别,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