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房间里，那根折断的木条被摆在一个特制的黄金托架上。现在，木条不再是木条了，它是从神迹飞船上掉落的神圣物件，大长老叫它“圣杯”。
大长老弯腰轻俯在圣杯前，一盏一盏地点亮油灯，像是要把屋里弄成整座地下城最明亮的区域。
斯宾塞站在一旁，不理解大长老为什么把他叫来，也想不通点油灯这种事大长老为什么要亲自去做。
“斯宾塞，你真的很讨厌罗乔。”大长老一边点灯一边说道。
斯宾塞点点头，他知道想刺杀罗乔的事瞒不过大长老，索性直言道：“不可能有人能躲过我的神圣光牢。大长老，罗乔的头盔一定有问题，请允许我……”
“我并没说不允许。”大长老直起身来，背对斯宾塞道。
斯宾塞有些诧异，大长老竟然不反对？巨龙出现后，长老院的威望在不断增加，新的信徒也在大批增长。除了桌上的圣杯，从天而降的罗乔的确起到不少作用。可大长老为什么会允许刺杀罗乔？难道就因为他公然反对大长老？
不，大长老每一步都一定有原因。
屋里的油灯越来越亮，斯宾塞觉得有些晃眼，他正在思考，大长老却转过身正视他道：“斯宾塞，你想代替罗乔吗。”
“什……什么？”
“你的身材和罗乔相近，也戴的了他的头盔。”
斯宾塞张大嘴巴，他明白大长老允许动罗乔的原因了。罗乔一直戴着头盔，从没人见过他的容貌。也就是说不论是谁戴上那顶头盔，那个人，就是罗乔。
“我明白了！”斯宾塞兴奋地点头，大长老这是想换掉罗乔。可是……
“罗乔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非要有人代替他？”斯宾塞追问。
“他是神的见证人。”大长老又点亮一盏油灯，慢慢说道，“他从天而降，亲历神迹。除了他能直接证明神的存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可是，对长老院来说，他不够听话。”
这回斯宾塞彻底明白了。长老院除了需要大长老这位神的代言人，还需要罗乔这个神的见证人，这个见证人必须听话，必须为长老院说话。
原来大长老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先想办法留住罗乔，然后再夺头盔换人。
厉害，大长老真是厉害。
“我愿意做神的见证人！”斯宾塞挺起胸膛。他以后的职责，就是戴上罗乔的头盔扮演见证人，去巩固长老院的威信和势力。
圣杯旁的油灯忽然不晃眼了，屋里被照的闪闪发亮，连斯宾塞的脸庞都闪着金光。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手刃罗乔，被长老院数以千计的信徒仰慕的目光。他要努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大声欢呼。
而大长老，却永远要比他想的更加深远。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大长老说。
“是！我愿意！”
“明天你安排的那两个武僧足够了，我要你带几个能干的信徒，去一次地下。”
“去地下？”
“去追龙。”
追龙？追那条翅膀被火墙灼伤，沉入地下的巨龙？
***
边境神圣队的队伍很长，他们沿着朝圣的固定路线一路西南，要去最远处的岩壁祭拜。
两旁岩坡十分崎岖，唯独脚下被一条平坦的路分成两半——多年的频繁朝圣，硬生生在原本无路可走的地方踏出一条道来。
罗乔跟在队伍中间，完全没有队长的样子。这次出发，他只想看看长老院通常是怎么祭拜神明的。他也早就想好，到达边境后先清点人数，队伍齐了就当场自杀，来警告这群以祭拜为名义，却根本无视传说的信徒。
队伍越走越长，两三百人的队伍慢慢散成十几个小团体，男孩阿克默默跟在罗乔身后，他已将打探到的刺杀计划告诉罗乔，以求罗乔别再打他面包的主意。他很意外，罗乔在听到两名地下城最强的武僧要杀害他时，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要知道，那两名武僧可是一拳就能砸碎一头成年公羊的可怕人物。
“还有多久。”罗乔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队伍末尾。
阿克“哈？”了一声，举高提灯反问，“神圣罗乔大人，是你把我临时调进边境神圣队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罗乔继续前进。
“啊我尊敬的边……”
“叫我罗乔。”
“罗乔大人，怎么可能有什么都知道的人啊？面包怎么做才好吃，明天是冷还是热，真有地面吗，地面上是什么样子，这些事情，谁又说的好呢。”
罗乔转过头来，他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阿克：“地下城的人，一心在地下就好了，不要去想地面的事，太危险。”
“哈哈哈，我就不信，你就没想象过地面？还有人不想去地面？”阿克一手提灯一手指向高不见顶的岩层，“这上面，叫天顶。天顶的上面是什么呢，‘是无穷无尽的岩层哦’，这种鬼话你信吗？”
“鬼话？”
“是啊。”阿克边说边抬了抬眉毛，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阿克小弟弟，世上一定没有神明，但地面是一定有的，就像我们脚下站着的岩层。”
“……这话是谁和你说的。”罗乔问。
“三长老。”阿克学着三长老的样子摇动食指，继续说道，“阿克小弟弟，你想去地面吗？我想，很想很想。”
“……”
“罗乔大人，你呢？我就不信你对地面不好奇，不然你也不会来边境神圣队做队长了吧？”
“不，我……不好奇。”
“你乱说，你说话时的眼睛都没有看着我。”
“我不好奇。而且地面上真的有神，他真的很讨厌有人接近边境。”罗乔摇摇头，无奈地叹气，这台词他已经说过不下百遍。
“嘿嘿，嘿嘿嘿。”阿克忽然捂嘴笑了起来，“你说这话的样子哦，和蝶蝶一模一样。”
“蝶蝶是谁。”
“蝶蝶啊……就是下次要献祭给神明的那个姐姐，你是朝圣队的队长，不会不知道吧？”
“献祭给神明？”
“就是去死啦。”阿克说完又皱起眉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听说献给神明的女孩子，在临死前都要陪大长老过好几次夜。他们整夜整夜的在干什么呢，我怎么问，都没人肯告诉我。”
蝶蝶……罗乔不禁对这个女孩产生兴趣——她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地面有神？
正想着，走在最前头的信徒忽然大声说道：“队长！我们到了，前方30尺就是献祭地点。”
总算到了，罗乔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队尾，吩咐道：“召集所有人，清点人数。”
“是！”
信徒答应完就向队尾跑去传令。阿克却一直在环顾四周，嘴里还连连赞叹着：“哇！这里就是献祭地点，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壮观。”
的确壮观，这里右侧是一团浓郁的漆黑，所有的提灯和火种都照不到头。左侧和前侧是直上直下的垂直岩壁，抬头望不到顶。这两堵岩壁形成一个直角，最下方还横着一片很广阔的岩层平面。
罗乔看着献祭广场，竟无法判断这里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然而这些并不重要，罗乔的工作是当众自杀吓退所有人。他慢慢向前迈步，忽然想起戴着头盔会让弹指失败，于是他边走边扶住头盔，想慢慢把头盔取下。
“别动。”身后忽然想起两个男声，“罗乔队长，请不要摘下头盔。”
罗乔转身，阿克不见了，身后站着两名健壮的不像话的男人。几百年来，罗乔从没见过如此强壮的人类。
他们就是武僧？
无所谓。
罗乔继续手托头盔，慢慢向上提起。
“他果然像大长老说的一样，听不懂人话。”
“动手吧。”另一个武僧说完，罗乔忽然感到后腰一股疾风。
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人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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