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张百仁背靠古槐,掌心老茧摩挲着青铜剑柄的缠枝纹。
张禅儿冰凉的指尖已掐进他臂弯。
少女虽强作镇定,可发间桂花香里仍掺着颤音。
张大哥...
藏好,别出声。
张百仁反手按住她颤抖的肩头,剑鞘轻轻磕了磕树干。
三长两短的暗号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将张禅儿送到广宗,这是颍川黄巾渠帅波才临终前最后一道命令,
即便其心中对地公将军张宝怀有诸多愤懑。
却仍将张禅儿之安危置于首位!
张百仁有时也会猜想,波才是不是为了保护张禅儿,才一直苦苦支撑着。
毕竟,他的护卫们对张宝恨之入骨。
如果他一旦身死,或许那些护卫们便会杀张禅儿泄恨,然后为波才殉主自刎。
对于颍川黄巾来说,他们承奉的主君是波才,而不是张角,更不是张宝!
只要我还活着,谁也伤不了你!
这句话当真是说得轻巧啊……
要在孙坚两千余三河骑兵的追杀下将张禅儿安全送到万里之外的广宗,谈何容易啊!
但是……
既然说了,就要做到,这就是所谓的承诺。
黑暗中传来枯叶碎裂的轻响,张百仁数着心跳默算距离。
七丈、五丈、三丈......
他忽然嗅到铁锈味,那是铠甲鳞片摩擦的腥气。
来了……
这时,张百仁忽见自家不远外老槐下黑影微动,定睛望去,竟是周仓虬髯如钢针的脸。
那莽汉半伏在地,枯枝般的手指在泥地上画了个半圆,忽又朝东南方连弹三弹。
周大哥这是......
张百仁剑眉微蹙,却见周仓突然抓起块碎石,手腕一抖激射而出。
咔嘣!脆响惊起宿鸟,他这才恍然——
将他们引开?
那石子正击中三丈外老松,林间沙沙声陡然转向。
张百仁耳廓微动,数着追兵脚步渐远。
轻拍张禅儿肩头,少女发间桂花香裹着颤音。
张大哥......
话音未落,张百仁已拈起三枚碎石,指节发力间石子破空而去。
接连三声脆响在密林深处炸开。
果然有效!!!
心中暗赞周仓应变,忽觉颈后汗毛倒竖。
转头望去,但见个三河骑兵正倚着榆树,玄铁甲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那兵卒左手按着腰间环首刀,目光如狼似虎扫视前方。
幸好未发觉脚下草丛中藏着活人。
张百仁喉结滚动,青铜剑柄已沁出冷汗。
他瞥见张禅儿肩头微颤,少女死死咬住下唇,十指深深掐进他臂弯。
背后树干传来细微震颤,原是少女牙关打颤所致,那兵卒扶着的榆树竟也簌簌落下几片黄叶。
兵卒忽然低头,玄铁护额下那双三角眼精光暴涨。
张百仁但见对方右手已按上刀柄,青铜剑鞘在枯叶堆里无声滑出半寸。
糟糕,被发现了!
张百仁但觉眼前寒芒骤闪,三河骑兵的枪尖已刺到喉前三寸。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张百仁身形如鹞子翻身般扑将上去。
左手铁钳般扣住枪杆,右手成爪直取对方咽喉。
那兵卒三角眼迸出凶光,竟不躲不闪,额角如铁锤般狠狠撞向张百仁太阳穴。
但听咚的一声闷响。
张百仁眼前金星乱迸,鼻腔里顿时涌上腥甜。
恍惚间又见对方膝盖如铁鞭般抬起,正中他丹田下腹。
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小子!还敢藏着!
兵卒狞笑着翻身压上,玄铁护腕寒光凛冽,腰间短剑已毒蛇出洞般刺来。
张百仁冷汗霎时浸透重衣。
眼见剑尖距眉心不过半寸,忽闻身后传来张禅儿撕心裂肺的尖叫。
张大哥!
那声音如醍醐灌顶,张百仁猛然侧首。
短剑擦着耳际掠过,削断几缕碎发,剑风刮得左脸火辣辣生疼。
他顺势滚地避开致命一击,却见周仓如黑旋风般卷至,环首刀劈开暮色,刀背重重砸在兵卒后颈。
直娘贼!
周仓须发戟张,环眼瞪得铜铃般大。
敢伤我兄弟!
他左手铁箍般扣住兵卒咽喉,额头如开山巨锤般连连猛撞,直撞得对方鼻血长流、眼冒金星。
趁其恍惚之际,右拳挟着风声轰在对方心窝。
但听咔嚓脆响,竟将肋骨齐齐打断。
兵卒踉跄后退,周仓哪容他喘息,短剑如白虹贯日般刺出。
剑锋入肉之声令人牙酸,手腕一拧,剑刃在喉间绞出个血洞。
那兵卒喉间咯咯作响,玄铁护腕当啷落地。
手指在枯叶堆上抓出五道深痕,终是气绝身亡。
张百仁挣扎着坐起,左脸血痕蜿蜒如蜈蚣,染得衣襟殷红一片。
周大哥......
他嗓音沙哑,欲要起身却踉跄欲倒。
周仓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扶住,瓮声瓮气道。
莫动!当年咱们起义杀敌,靠的便是这般狠劲!
说着扯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动作竟出奇轻柔。
张禅儿踉跄着扑来,发间桂花香混着血腥气。
张大哥!你的脸......
她指尖颤抖着抚上那道血痕,泪珠扑簌簌落在张百仁手背。
张百仁望着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忽然咧嘴一笑。
不妨事,这倒省了剃须的麻烦。
“那里!在那里!”
大汉兵卒临死的这声惨叫,瞬间引起了林中其他骑兵的注意力。
“走!”
周仓,给张百仁包扎好伤口。
拾起自己的短剑和对方的长枪,护着张百仁与张禅儿向林子深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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