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仓虽有心阻拦那五名三河骑兵,奈何敌众我寡,实难抵挡。
他眉头紧锁,额间汗珠滚落,双拳紧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愈发危急。
裴元绍立于一旁,见此情形,苦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缓缓拔出腰间短剑,剑身映着月光,寒光凛冽。
他咽了咽唾沫,低声道。
“三对十一,此战凶多吉少啊……”
周仓三人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那骑兵什长默默望了一眼地上同泽的尸体,眼神骤然变冷,厉声喝道。
“杀,一个不留!”
河畔传来阵阵打斗之声,惊得林中鸟兽四散。
张百仁虽远隔半里,亦能听见那刀剑相交之声,心中焦急万分。
他正欲回首顾及,五名三河骑兵已弃马入林,步步紧逼围拢而来。
三河骑兵之勇猛,他早有耳闻。
一对一尚且难以匹敌,更何况此时对方有五人之众。
正当张百仁心急如焚之际,忽觉手臂一轻,原是搀扶的石头一把将他推开。
石头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嘶声道。
“你们……你们快走!”
“石头?”
张百仁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快走!”
石头扶着树干,勉强站稳,声音颤抖,仿佛神智已乱。
“我不会死的,我还有……还有这个……”
说着,他举起左手,掌心赫然躺着枚墨绿药丸。
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宛如鬼火,透着不祥之气。
“石头,那药丸吃了会死人的!”
张百仁急道,欲上前夺下。
“不会的,不会的!”
石头疯狂摇头,眼中满是癫狂。
“我见那些黄巾力士吃了,力大无穷,将敌军尽数斩杀……”
张百仁还要再劝,却被身旁张禅儿轻轻拉住,她低声道。
“没用的,他……他已经疯了!”
这时只见石头猛地将药丸吞入口中,随即双手抱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扭动。
但见他七窍突然渗出黑血,周身骨骼爆豆般作响,魁梧身躯竟似充气皮囊般鼓胀起来。
石头你——
张百仁面色骤变,想要上前阻拦。
张禅儿死死拽住张百仁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这是丹药反噬,没救的!
话音方落,忽听得砰地闷响,恍若巨锤击瓮,血雾自石头周身炸开。
“砰!”
血肉横飞,四溅的鲜血染红了周遭的草木。
那颗头颅,带着疯狂与不甘,滚落在地,双眼圆睁,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绝望。
张禅儿见状,惊呼一声,捂住嘴巴,泪眼婆娑,连忙拉着张百仁,急声道。
“快走!”
言罢,二人仓皇逃入林中。
只留下那颗头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也不知跑了多久,待到月沉星稀时。
二人才踉跄着跌坐在古槐之下,靠着一棵树歇息着。
张禅儿十指如钩,死死攥着张百仁的衣袖,夜露浸透的罗衫紧贴着簌簌发抖的娇躯,发间银簪不知何时已遗落,青丝如瀑散在肩头。
张百仁望着林间斑驳暗影,喉头滚动着咽下血腥气。
想起石头那张总爱咧着嘴笑的脸,想起他总爱蹲在篝火旁说些浑话的模样。
此刻竟只剩满地碎肉与半颗头颅在眼前晃荡。
他猛地甩头,终是长叹一声。
禅...禅儿小姐,你害怕吗?
噗嗤一声轻笑,张禅儿仰起沾着草屑的俏脸。
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银霜。
禅儿便禅儿,偏要加个小姐作甚?
她忽地凑近,呵气如兰。
不如你唤我禅儿,我唤你小张大哥——我见周大哥他们都是叫你,小张兄弟。
张百仁面颊微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
...禅儿?
嗯。
少女将螓首轻轻靠在他臂弯,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扫过张百仁的手背。
我害怕的不是刀光剑影,是这无边夜色里孑然一身的滋味。
她忽地收紧双臂,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槐花。
三年前阿娘走时,我攥着她的衣角哭到昏厥。”
“后来大伯接掌教中事务,满屋子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可他们看我的眼神
她打了个寒颤。
就像看着尊泥塑的神像。
张百仁怔怔望着她睫毛上颤动的月光,忽觉肩头一沉——
原是少女将下颌搁在他肩头,温热的泪已洇湿衣襟。
二伯说带我出来见世面,谁料...
她哽咽着咬住下唇。
你说这世上可有人真心待我?
林间忽起夜枭啼叫,张百仁下意识握紧佩剑。
却见少女仰起泪汪汪的眸子,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动。
你方才救我时,可曾想过要独自逃生?
我...
张百仁喉结滚动,望着她沾着泥污却仍明艳的眉眼。
忽然想起战场上那些同生共死的袍泽。
在军中时,石头总说生死有命...
他声音渐低,指尖抚过腰间那枚染血的布囊——
里头还有几个药丸,是遇到石头硬塞给他的。
张禅儿忽然握住他颤抖的手,将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掌心。
从今往后,禅儿便跟着小张大哥了。
她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子坠落。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总比独自守着空屋子强些。
夜风掠过树梢,带着血腥气的暖意。
张百仁望着少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的泪痕。
忽然觉得心头某处坚硬的东西裂了道缝。
他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吃了一惊。
好,咱们一起走。
这时夜风掠过草尖,听得沙沙轻响自十丈外传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张百仁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指节不自觉扣紧腰间佩剑。
侧着脑袋顺着传来声音的地方望去。
隐隐望见一个三河骑兵握着长枪走了过来,左右张望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没有发现?
张百仁微微松了口气。
突然,那骑兵忽地驻足,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草丛。
张百仁屏息凝神,却见对方鼻翼翕动数下,竟朝着他们藏身处蹑足而来。
三丈...两丈...一丈...
皮靴踏碎枯枝的脆响,张百仁瞳孔骤缩——
对方左颊那道蜈蚣状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紫!
被发现了!
脊椎处窜起的寒意令张百仁浑身战栗。
说时迟那时快,那原本左右张望、步履轻盈的骑兵暴喝一声。
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刺而来。
张百仁反应极快,尚未等那骑兵举起长枪,便扬手撒出一把尘土,直扑对方面门。
那名三河骑兵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张百仁趁机抽出腰间的佩剑,身形如电,一跃而起,将对方扑倒在地。
短剑寒光一闪,已狠狠扎入对方腰间。
叮!
剑锋入肉三寸,却听那骑兵狞笑。
你刺的太浅了,小子!
他顾不上身上伤痛,随即铁掌如钳般扣住张百仁咽喉。
竟然一把将张百仁提了起来,狠狠摔在一旁的老树上。
树干震颤间,张百仁后背火辣辣生疼。
却见那骑兵抹了把脸上血泥,独眼中凶光毕露。
爷爷王老三在此,小子——
话音刚落,迎面飞来一枚石子,正中他的左眼。
王老三惨嚎一声,捂眼踉跄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这时,张百仁扑了过来,趁机翻身跃起,双足蹬树借力。
用全身重量压在双手上,硬是将那枚配剑完全没入了对方的身体中。
啊——
那名三河骑兵像发了疯似的痛嚎起来。
“王老三?!”
“是王老三么?!”
“该死的!”
远处传来几声呼喊,随即,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可想而知,另外四名三河骑兵正急速朝着这里跑来。
张百仁下意识地抽剑脱身,想转身逃走。
却发现自己被那名叫王老三的三河骑兵死死抓住了剑柄。
生死关头,猛力回扯,王老三血如泉涌犹自狞笑。
你逃不掉的...!!!
无奈之下,张百仁只好对张禅儿急声道。
“禅儿,你快走,我来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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