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覆没大半？！”
孙坚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从树桩上弹起，赤乌虎甲铿然作响！
他眼中瞬间布满血丝，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名几近虚脱的斥候！
那可是五百三河精锐！
非是纸糊草扎，怎会顷刻间折损过半？！
“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将说清楚！”
孙坚一步踏前，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狂暴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压向斥候，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低咆！
斥候被那威压激得浑身一颤，强撑着抱拳，带着恐惧与悲愤。
“贼兵……贼兵尽数逃入虎跃山一条狭窄山谷！”
“看情形……是我军……我军欲强行冲谷追击张宝……”
“张宝留下了，断后的死士？”
孙坚眼神一厉，如同两道寒电。
“山谷狭窄，不利骑兵驰骋……哼！那群溃兵竟还有胆魄反击？”
“我倒小觑了他们！对方多少人马？”
斥候脸上瞬间浮现出极其诡异、混杂着恐惧与荒谬的表情，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一……一个！”
“一……一个？！”
孙坚虎眸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随即，脸上的惊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洞悉真相的凝重取代！
一个！
能凭一己之力在狭窄山谷挡住五百铁骑冲锋的……
绝非庸碌之辈！
借助地利？
远远不够！
那是唯有掌握了天地间那狂暴本源——【气】的存在，才能创造的战场奇迹！
如同他孙坚！
如同程普！
如同死去的波才、彭脱！
那是足以扭转局部战局的……
武之气源！
不！甚至是怀有命格的战将！
“你！”
孙坚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声音急促如风。
“速速回去！传本将军令——原地待命！死守谷口！”
“等本将亲至！不得再贸然冲击！”
“违令者——斩！”
说到最后那个“斩”字，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诺！”
斥候如蒙大赦，挣扎着上马，再次化作一道亡命烟尘，扑向虎跃山方向。
一人……杀我近五百精锐？！
孙坚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猛地转身，对着不远处闭目调息的程普厉喝。
“德谋！传令全军——即刻启程！目标——虎跃山！全速前进！”
“遵令！”
程普霍然睁眼，眼中再无半分睡意！
然而，孙坚那道“待命”的军令。
终究未能及时抵达那支濒临崩溃的三河残军……
当孙坚亲率两千三河铁流，挟着焚天怒火赶到虎跃山那条死亡谷口时。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足以令百战悍将也为之窒息的修罗画卷！
五百精锐，几乎……是全部！折损殆尽！
谷口狭窄的通道前，尸骸堆积如山！
破碎的赤甲、断裂的兵刃、倒毙的战马……
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道路！
刺鼻的血腥气浓稠得化不开，连山风都吹不散！
仅存的十余名骑兵，个个带伤，眼神涣散，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傀儡，麻木地倚靠在死去的马尸旁。
整整十三次！
整整十三次悍不畏死的冲锋！
竟被一人一枪，硬生生挡在了这山涧之前！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此刻，化作了最残酷、最真实的情景！
孙坚策马立于尸山边缘，目光扫过那一片片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面孔。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的兵！
是恪守军纪、将命令视为生命、至死方休的铁血儿郎！
无言的悲怆与焚天的怒火瞬间在他胸中交织、炸裂！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弥漫的血雾。
死死钉在谷口那片尸骸的最高处——
那里，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安静地坐在一匹巨大战马鼓胀的腹部上。
低垂着头，身上破碎的杏黄皮甲几乎被染成暗红。
粘稠的血浆顺着他褴褛的衣角。
如同小溪流水般“滴答、滴答”地落在脚下。
落在那早已被浸透、变得泥泞猩红的地面上。
此刻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沾满血污、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白净的……米馍。
那是自己麾下三河骑兵的干粮。
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机械地啃噬着！
仿佛那一块米馍，是世间仅剩下的唯一美味。
孙坚的滔天怒火，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竟诡异地凝滞了。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对方身上那浓烈到刺眼的死气与同样惨烈的伤势！
这并非一场轻松的屠杀。
而是一场……以命搏命、玉石俱焚的断后！
突然，那穿着杏黄皮甲的血人抬起了头！
一张沾满血污、却依旧能辨认出几分青涩与稚嫩的脸庞。
全部已暴露在残阳如血的光线下！
什么！！！
是他？！
那个在长社城外，连自己刀劲余波都扛不住，被震得口吐鲜血坠马、如同蝼蚁般的黄巾小卒？！
孙坚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短短月余……
从连余波都承受不住的黄巾杂兵。
到如今这尸山血海中傲然独坐、硬撼五百铁骑的煞神？！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蜕变？！
只是……
不对！！！
这小子周身萦绕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气”
……粘稠、阴冷、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邪异！
他燃烧的！！！
不是自己的气源精元，而是自己的……生命本源！
孙坚眉头紧锁，眼中精光爆射！
全军止戈！
猛地一挥手，身后两千铁骑瞬间勒马，肃杀如林，鸦雀无声。
他独自策动胯下神骏黑马，缓缓上前。
马蹄踏过粘稠的血泥，发出“噗嗤”的闷响。
最终，停在距离那血人十丈之处
——一个足以瞬间发动致命攻击，又给予对手最后尊严的距离。
赤乌虎甲在血色残阳下泛着金光。
那黄巾血人周身翻涌的煞气竟在触及孙坚三尺之外时，被无形刀气绞成齑粉。
这时候孙坚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死寂的战场：
“小子！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孙坚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宿命般的玩味。
“呵，你与本将……倒真是有缘！”
“算算！这，该是第三次相见了吧？”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对方洞穿：
“小子！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尸堆之上，那血人——张百仁。
三口两口将最后一点沾血的米馍，囫囵咽下。
缓缓站起身，动作虽然带着重伤后的僵硬，却异常坚定。
抬起染血的脸庞，迎向孙坚那如同实质的目光。
最初，那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那是面对洪荒巨兽的本能反应！
然而，此刻的张百仁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中的畏惧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近乎无情的坚定！
张百仁挺直了染血的脊梁，声音沙哑却十分清晰地穿透战场：
“颍川黄巾——张百仁！”
哦？
孙坚虎目微眯，刀鞘轻叩马鞍，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那你现今，位居何职？”
张百仁听闻此话，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
随后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意：
“黄巾——一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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