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教导处死寂的空气里疯狂扑腾，震得满墙“家长签字”哗哗乱抖，像是无数冤魂在拍纸抗议。
“操！催命啊！”老黄头被惊得手一抖，油腻扳手“哐当”砸在贾宝玉那辆哑光黑轿跑仅存的完好车灯上，玻璃碴子混着狗屎味飞溅。
“周哥！电话！”茗烟把直播镜头死磕向那扇油漆剥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铃声震塌的木门，“这破座机起码二十年没响过了吧？！”
“接。”周振华眼皮都没抬，弯腰从藤椅旁捡起半块板砖（疑似垫桌脚的），掂了掂，随手朝门口罚站圈里脸色铁青的贾政脚边一丢。
“砰！”
板砖精准地砸在那根扭曲成麻花的权杖残骸旁，溅起的泥点子精准糊上了贾政铂金鞋钉上那个碍眼的粉笔灰白点。
“贾董事长，”周振华拍了拍中山装袖口的粉笔灰，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课代表，“去，接电话。”
“……”贾政冰雕般的脸皮下，咬肌绷出凌厉的线条。深潭眼底的岩浆暗红几乎要烧穿眼皮。他纯黑牛津鞋钉在原地，纹丝不动。脚下的青砖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聋了？！”余墨砚的秃毛扫帚柄“笃”地杵在泥地里，浑浊独眼乜斜着，“校规第七条！师长有令，速速执行！想加罚抄《天启集团员工行为规范》一万遍？！”
“噗…”罚站圈第二排，一个金钗没憋住，冷艳的脸庞扭曲了一下，赶紧低头，肩膀耸动。
“反了！彻底反了！”王熙凤顶着糊掉的烈焰红唇和脸上半干的拖鞋印，亮片破裙在晨风里簌簌发抖，“董事长是你能呼来喝去的？！周振华！老娘跟你拼…”她作势要冲出粉笔圈。
“咻——！”
破空尖啸！
半截粉笔头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蜂，擦着王熙凤精心护理的发梢飞过，“啪”一声，狠狠镶进她身后墙壁上一本摊开的作业本内页！
正钉在“张大壮家长：再不及格打断腿”那个猩红指印旁边！
王熙凤僵在原地，烈焰红唇哆嗦着，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惊恐的抽气。
“仪容仪表，扣二十分。”周振华收回弹粉笔的手指，在纪律记录本上潦草地划拉着，头也不抬，“外加顶撞师长，意图逃课。贾宝玉！”
“啊？！”深陷“黄金沼泽”的贾少董一个激灵，俊脸菜绿。
“监督你妈，”周振华用粉笔头点了点王熙凤，“把《莫生气》抄一百遍。字迹工整，家长签字。”他顿了顿，补充，“你爸（贾政）签。”
贾宝玉：“……”
王熙凤：“……”
“叮铃铃——！！！”电话铃声愈发凄厉，催命符般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贾政终于动了。铂金鞋钉碾过青砖缝隙里倔强的小草，留下冰冷的金属压痕。他一步步走向那扇如同怪兽巨口的木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纯黑的身影裹挟着低气压，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陈年粉笔灰和霉木头味混合着刺鼻的塑料电话机气息扑面而来。
“喂。”贾政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如同两块寒冰在深渊里摩擦，听不出情绪。但门口罚站的王熙凤和十二金钗，集体打了个寒颤。董事长越是平静，越是山雨欲来。
“什么？！”贾政的声线陡然拔高半度，如同冰面猝然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虽然只有一瞬，随即又被强行压回冰点，但那一丝泄露的震怒，如同毒蛇的信子，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骤降！
“砰！”
老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里面猛地撞开！贾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冰封的脸上，眼角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油腻发黄的老式电话听筒，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振华！”贾政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越过满院罚站的“优等生”，死死钉在藤椅旁那个慢条斯理拍粉笔灰的身影上，“‘状元巷’拆迁户！集体投诉天启旗下‘翰墨书香’学区房项目！”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虚假宣传！强拆逼迁！合同欺诈！挪用教育配套资金！”
“三百七十六户！”
“联名！”
“堵在天启总部！”
“要求你！”贾政手中的听筒指向周振华，塑料裂痕蔓延，“亲自！给个说法！”
死寂。
连墙上的作业本都忘了哗啦。
只有金毛书包用狗耳朵扒拉金属碎片的“叮当”声，格外刺耳。
“哦？”周振华终于抬起眼皮，那双亮如粉笔尖的眼睛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慢悠悠地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红梅），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枯手指了指贾政脚下，“说法？”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这不正罚站呢么？”
“你…！”贾政攥着听筒的手背青筋暴起，塑料外壳“咔吧”一声，彻底碎裂！几块尖锐的碎片崩飞，擦过他昂贵的定制西裤。
“家人们！惊天大瓜！”茗烟的镜头疯狂在贾政碎裂的听筒和周振华叼着的红梅烟之间切换，“学区房爆雷！拆迁户围楼！神秘教导主任竟是维权先锋？！直播间标题：#天启万亿帝国被一根粉笔撬翻地基#！火箭刷屏！众筹记者暗访！”
“放屁！”王熙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顶着扣分和抄书的双重压力也要尖叫，“‘翰墨书香’是集团S级项目！手续齐全！宣传合规！那帮刁民是眼红房价涨了想坐地起价！周振华！肯定是你这老东西背后煽风点火！教唆闹事！”
“煽风点火？”周振华拿下嘴里的烟，在指尖转了转，烟屁股精准地指向满墙哗哗作响的作业本，“证据呢？”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那些或潦草、或狰狞、或冰冷的家长签字。
“我这儿只有，”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王熙凤的尖叫，“三百七十六份没交的‘家长作业’。”
“作业？”贾政怒极反笑，冰封的脸上裂开一丝狰狞的弧度，深潭眼底的岩浆彻底沸腾！他猛地将手中碎裂的听筒残骸狠狠摔在地上！
“砰！”
塑料碎片四溅！
与此同时，他腕上那死机的智能腕表屏幕，血红色疯狂闪烁，竟强行冲破某种无形的压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数据流！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手臂，在他掌心汇聚！
“你要证据？！”贾政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的咆哮！
“唰——！”
一张巨大、虚幻、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翰墨书香”项目规划效果图PPT，凭空出现在教导处小院上空！
豪华园林！智能家居！顶级名校学位！光鲜亮丽，如同梦幻泡影！
“看清楚！”贾政掌心幽蓝数据流疯狂注入PPT，效果图瞬间切换！变成一页页密密麻麻、布满蝇头小字的合同条款！条款中某些关键位置（如“学区学位最终解释权归开发商”、“教育配套资金监管账户由天启托管”等）被刺眼的血红方框高亮标注！
“白纸黑字！合法合规！”贾政的声音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规则威压，如同法官宣判，“闹事者！恶意诋毁！扰乱秩序！按合同！按法律！天启有权…”
他话音未落！
“啪！”
一声轻响。
不是粉笔头。
是周振华把手里那根没点的红梅烟，随手按熄在藤椅扶手上。
烟头灼烧木头的焦糊味，瞬间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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