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恶臭让赵启明胃部翻腾，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生理上的不适。不到七分钟，第七波维度震……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像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苏婉的声音微弱地从身后传来，断断续续，混杂着痛苦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在挤压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异界生物的血……需要……有活性的……六足怪物……它的甲壳上有……有神文的印记……也许……它的血能共鸣……”
赵启明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听见。他知道苏婉说的六足怪物，就是那个巨大的、趴在远处瓦砾堆里挣扎的家伙。之前它还试图攻击他们，现在却成了潜在的救命稻草。但他怎么才能从一个重伤垂死的异界生物身上安全地取血？而且苏婉说要“有活性的”，这意味着不能让它死透，也不能让它太过痛苦以至于力量失控。这听起来比直接杀死它还要复杂和危险。
“……还有……维度印记强烈的物质……一些……从界门里掉出来的……或者……被维度力量深度侵染的……矿石……晶体……或者……或者奇怪的……化学沉淀物……”苏婉的声音更低了，仿佛随时会消散，“……能导引能量的……工具……不一定是科技造物……古老的……有灵性的……或者……能传导……异界能量的……媒介……”
模糊。太模糊了。赵启明在大脑里试图构建这些描述的形象。被维度力量侵染的物质？这片废墟到处都是被侵染过的东西，但他怎么区分是“深度侵染”还是普通污染？能与界门共鸣的东西？他甚至不明白界门是什么，又怎么知道什么能与它共鸣？导引能量的工具？一把生锈的扳手算吗？还是某个扭曲的金属构件？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腐臭味更浓了。远处，那个如同山峦般扭曲的巨型生物正缓慢地向若离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地面摩擦声和更剧烈的震颤。它庞大的阴影投射过来，像死亡的帷幕。赵启明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仅是维度震的倒计时，还有这个怪物逼近的速度。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根扭曲的钢筋，目光在周围的废墟上梭巡。这里曾是一个化工厂，现在只剩下坍塌的墙壁、翻倒的设备、碎裂的水泥块和各种不明用途的管道、容器。空气中除了异界生物的恶臭，还混合着残存的化学品气味、焦糊味和血腥味。地上散落着各种残骸，有建筑材料的，也有异界生物尸体的碎片，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闪烁着微弱异光的物质。
“异界生物的血……”他喃喃自语，首先想到了那个六足怪物。它离这里大概有几十米远，趴在一堆扭曲的金属和混凝土下。过去可能要花几分钟才能到达，现在地面震颤、道路崎岖，可能需要更久。而且，去了怎么取血？用枪？太小了。用手？更不可能。他需要一个容器，还需要一个方法引流。
他蹲下身，拨开一块碎裂的预制板，下面是一堆粘稠的、颜色怪异的液体。它散发着一股甜腻又腐败的气味，表面泛着油光，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弱的荧光。这是化学品？还是异界生物的体液？苏婉要的“异变化学品”会不会是这种东西？他不敢贸然触碰，这种末日环境下，任何不明物质都可能致命。他只能记下位置，继续寻找。
“……符文……缝合符文……需要……稳定的区域……绘制……”苏婉的声音像蚊蚋一样轻，“……以若离为……锚点……她的印记……与界门相连……”
若离。赵启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依然跪在那里，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塑。金色裂纹在皮肤上无声地蔓延，胸口的“∞”印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她与这个世界的伤口，与那道天空裂痕的连接。但她完全封闭在自己的绝望里，对苏婉的呼唤、对周围的危险、对他正在进行的搜寻，都毫无反应。她是被计划的核心，但现在却是个无法启动的部件。苏婉说需要唤醒她，但怎么唤醒？喊她？摇她？在这个时候，这些方法显然都毫无用处。她的绝望太深了，像一个无底洞。
赵启明压下心中的无力感，继续搜寻。他需要先找到材料。也许等材料找齐，仪式开始，若离作为锚点会被动地被牵扯进来？或者，找到某种能刺激她的东西？
他猫着腰，穿过一个摇摇欲坠的门框。里面的空间相对完整一些，似乎是个曾经的仓库。架子倒塌，各种瓶瓶罐罐摔碎在地，液体流淌，粉末混合，形成一幅混乱而危险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半埋在瓦砾中的金属箱子上。箱子本身看起来很普通，但箱体上却覆盖着一层奇怪的、像是结晶又像是苔藓的物质，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深紫色光芒。这种光芒让赵启明心头一跳。这东西……是不是有“强烈维度印记”？它看起来不像地球上的矿石或化学品。
他走过去，用枪管小心翼翼地拨了一下那层紫色物质。它很硬，像石头一样，但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弹性。拨动的地方，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这或许是个线索。他蹲下身，试图将箱子从瓦砾中挖出来，但箱子很重，而且被卡得很死。地面再次剧烈震颤，头顶的结构发出吱呀的悲鸣，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那个巨型怪物的脚步声更近了。
时间不多了。
他放弃了整个箱子，转而尝试敲下一些紫色的物质。他用枪托用力砸了几下，紫色物质发出清脆的响声，裂开了一些缝隙，但非常坚固。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敲下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碎片掉在地上，紫色的光芒似乎更加耀眼了一瞬，然后又稳定下来。赵启明迅速捡起碎片，揣进兜里。一块碎片够吗？苏婉没说要多少。但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他继续搜索，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他看到一些扭曲的金属构件，上面布满了奇异的、不规则的纹路，仿佛是某种能量刻蚀的痕迹。这能“导引能量”吗？他看到一些摔碎的玻璃器皿里流出凝固的、像琥珀一样的物质，里面似乎困着微小的、闪烁的光点。这是“纯净的能量载体”？他看到一些管道里流出像墨水一样漆黑的液体，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味，但隐约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引力般的波动。这能“与界门产生共鸣”？
苏婉的描述太笼统了，而废墟里的可疑物品太多了。他就像一个在垃圾场里寻找传说中宝藏的盲人，每一样东西都可能相关，又可能完全无关。每一次判断都需要消耗宝贵的时间，而时间，正是他们最奢侈的东西。
他必须做出选择。他不能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带走，那会拖慢速度。他必须依靠直觉，或者说，依靠苏婉那模糊到近乎玄学的描述。
他决定先找相对具体一些的线索：六足怪物的血。那至少是一个明确的目标。至于其他材料，他只能寄希望于在去往六足怪物所在地的路上，或者在它附近，能找到一些看起来“像”苏婉描述的东西。
他转身，准备向六足怪物所在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踏在不稳的瓦砾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周围的空气更加粘稠，异界生物扭曲的低吼声此起彼伏。他知道，这些怪物虽然不像那个巨型生物那样压倒性，但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个都可能致命。他必须保持警惕，同时全速前进。
苏婉的声音在他身后变得几乎听不见了，像风中的叹息。他知道她正在用最后的力气重复那些他可能根本无法完全理解的古老细节。而若离，那个计划的核心，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迫近的威胁和正在进行的绝望努力毫不知情。
赵启明握紧手中的枪，尽管它在这种局面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冲进了更深的废墟阴影中，与时间、与混沌赛跑。搜寻刚刚开始，困难已经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苏婉需要的一切，甚至不知道找到后能否完成那个疯狂的仪式。但他没有退路。唯一的路，就在眼前这片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的废墟深处。
不到七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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