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钟。仅仅七分钟。在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里,七分钟就像一瞬。
苏婉没有再多说废话,她靠着赵启明,艰难地从地上捡起几页被血浸湿的笔记碎片,用颤抖的手指拂去上面的尘土。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模糊的文字和血迹斑斑的图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那是异界生物带来的气息,混合着废墟扬起的尘土,让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远处,那座如同扭曲山峦般的巨型怪物正缓慢而坚定地移动,每一步都让地面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和震颤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哀嚎着分裂。天空那道巨大的漆黑裂痕还在扩张,边缘不断有碎裂的维度物质剥落,发出凄厉的尖啸,更恐怖、更扭曲的阴影从中蠕动着向下坠落。
“仪式……需要准备。”苏婉说道,语气已经从提出计划转变为思考如何执行。她的声音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需要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需要绘制……仪式的符文。需要……一些特定的材料。还需要……想办法唤醒若离,至少让她能……配合我们的‘锚定’。”
她看向赵启明,眼神中带着一丝请求,更带着一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对方的孤注一掷。她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失血和内伤让她连维持清醒都异常艰难,额头的冷汗不断滑落,将凌乱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做更多体力上的事情,所有的执行都必须依赖眼前这个曾经是她敌人,现在却被共同的绝望推到同一战线的男人。
赵启明没有犹豫。他站起身,将苏婉小心地靠在断墙边,确保她不会再次倒下。他看到了苏婉眼中的恳求,也看到了她身后那片正在被彻底撕裂的世界。过去的仇恨、对“神明”的偏执、对异类力量的警惕,在眼前这纯粹的、无差别的混乱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和可笑。他曾以为自己是反抗者,是清醒者,但现在他明白,他们都只是被困在这场宇宙级灾难中的蝼蚁。苏婉提出的计划听起来疯狂,但却是唯一的可能性,无论多么渺茫,总比坐以待毙要强。他脑海中闪过李维最后的身影,那个为了保护若离而毅然扑向毁灭洪流的“疯子”,他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让赵启明看到了,即使在末日面前,也有值得守护的东西,也有孤注一掷的理由。
“告诉我需要什么。”赵启明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仇恨,而是一种混合着绝望、决心和孤注一掷的复杂光芒。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枪,这把枪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但它象征着他作为“人”的一部分,是他用来面对这非人末日的最后一点坚持。
苏婉靠在墙边,喘息着,开始艰难地描述她需要的材料和符文的形状。她的声音在末日的哀嚎中显得如此微弱,但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她翻动着血迹斑斑的笔记碎片,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示在模糊中透出神秘的光泽。
“仪式场……需要一个相对完整的空间,最好是……有某种承载或导引能量的结构……也许……也许是这个废弃工厂的某个区域……需要用特定的符文……将空间‘锚定’住,防止它在维度震中崩塌。”苏婉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符文……是苏家古老的……‘缝合’符文……需要用……特定的材料来绘制……需要有……有生命力的介质……和……和能承载契约力量的……媒介……”
她低头看向笔记,手指颤抖地指向一个血迹模糊的图示。“例如……例如异界生物的血液……或者……或者某种……具有强烈维度印记的……物质……还有……还有能与……与‘界门’产生共鸣的……东西……”
赵启明听着,记着。异界生物的血液?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但他知道苏婉不是在开玩笑。他想起了不远处趴着的那只重伤的六足怪物,苏婉曾提到它身上的神文。那东西的血液……或许就是苏婉所说的“有生命力的介质”?而“具有强烈维度印记的物质”和“能与界门产生共鸣的东西”又是什么?他环顾四周,这片废墟里除了瓦砾、钢筋和异界生物的残骸,还能有什么?
“六足怪物……它的血可以吗?”赵启明问道,声音沙哑。
苏婉微微点头,眼神闪过一丝认可。“也许……它身上有界门的神文……它的血可能有用……但是……需要引流……不能……不能让它死得太快……”
“符文呢?”赵启明追问,“怎么绘制?需要什么工具?”
“笔记里有……符文的形状……需要……需要能……能将能量固化的媒介……例如……例如某种……金属粉末……或者……或者特殊的……矿石……”苏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更加苍白,似乎每一次说话都在消耗她仅存的生命力。“绘制的工具……需要……需要能导引能量的……例如……例如用……用有符文刻痕的……武器……或者……或者拥有……拥有特殊力量的……肢体……”
“拥有特殊力量的肢体……”赵启明皱眉,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后又看向若离,最后视线落在了李维倒下的地方。李维的符文手臂……已经彻底损毁了。
苏婉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不……李维的……已经……”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她的目光再次转向跪在地上的若离。“若离……她……她胸口的印记……与界门相连……她是……是锚定……是通道……但她现在……”
她看着若离,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力。若离仍然跪在那里,身体轻微颤抖,皮肤上的金色裂纹在混乱的光线中显得触目惊心,胸口那个“∞”符号闪烁着微弱的金光,仿佛风中残烛。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她需要被唤醒……至少……至少能配合我们引导力量……否则……仪式无法完成……”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从那种状态里出来……”
赵启明也看向若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绝望气息,那是一种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具压倒性的精神状态。他从未见过如此彻底的崩溃。他不知道苏婉说的“唤醒”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但苏婉说她是仪式的核心,是“锚定”,是“通道”,那就必须想办法让她发挥作用。
“先找材料。”赵启明做出了决定。唤醒若离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材料是实实在在可以去寻找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行动。
“好……材料……需要……需要纯净的能量载体……例如……例如某种晶体……或者……或者具有高维度共鸣的物质……还有……还有苏家的……苏家的契约媒介……它应该……应该还在我身边……或者……或者之前留下的……记录……”苏婉喘息着,努力回忆笔记中的细节。“符文的绘制……需要精确……不能有任何……任何错误……”
“废墟里……也许有残存的设备……或者……或者一些……特殊的矿石……”赵启明开始在脑海中勾勒搜寻范围。这个废弃化工厂的结构复杂,坍塌后形成了无数死角和堆积物,要在其中找到苏婉所说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外面那些新涌出的异界生物还在四处游荡,远处的巨型怪物也越来越近。每一次搜寻都伴随着致命的风险。
“时间……不多了……”苏婉的低语像一根针扎在赵启明心头。“七分钟……第七波维度震……如果……如果在那之前……界门没有被修复……或者……或者仪式失败……世界会……彻底崩塌……”
彻底崩塌。赵启明不需要苏婉详细描述,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开端。天空的裂痕,涌出的怪物,李维的牺牲,若离的崩溃……这已经是地狱的景象了。而苏婉说,这还不是最糟的。
“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东西。”赵启明催促道,他必须尽快弄清楚目标,然后开始行动。
苏婉努力集中精神,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缥缈,但内容却异常具体。“绘制符文的媒介……例如……例如用……用被污染但尚未完全异化的……某种生物体液……或者……或者被维度能量浸染过的……金属……或者……或者……在废墟深处……也许能找到……找到工厂曾经使用的……某些特殊化学品……它们经过异变后……可能具备……导引能量的特性……”
“导引能量的特性……”赵启明重复着这个词,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颠覆。他过去所学的物理、化学知识,在这里完全失效了。他需要寻找的是“被污染”、“异化”、“维度能量浸染”过的东西,这些词语本身就带着疯狂的气息。
“契约媒介……是苏家的……一种特殊纸张……上面刻有……古老的神文……它能承载……契约的力量……我的笔记里……应该有……有关于它的描述……或者……或者残片……”苏婉指向散落在周围的笔记碎片,示意赵启明去寻找。
赵启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恶臭让他胃部翻腾。他知道,自己要进行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与时间、与混乱本身进行的绝望赛跑。他站起身,将苏婉小心地靠在断墙边,再次握紧手中的枪,扫视着四周的废墟。
“我去找。”赵启明说道,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仇恨,而是一种混合着绝望、决心和孤注一掷的复杂光芒。他知道自己必须理解,必须做到。
远处的巨型怪物正在靠近,地面颤抖得更加剧烈。天空的裂痕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但在这片绝望的中心,在这三个幸存者之间,一个疯狂的、几乎不可能的计划正在酝酿。
他们没有时间了。他们必须立刻开始。为了一线渺茫到近乎不存在的生机,他们将要挑战的,是撕裂世界的混沌本身。
赵启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废墟深处,开始寻找苏婉所说的那些东西。他的脚步小心而迅速,目光在坍塌的结构和扭曲的残骸间梭巡,寻找任何可能符合苏婉描述的物品。他知道危险无处不在,但已经没有退路。
苏婉则靠在墙边,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声重复着那些古老的符文和仪式的细节。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她必须确保赵启明能够记住最重要的信息。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几页血湿的笔记碎片,仿佛那是连接生与死的唯一桥梁。
若离依然跪在那里,孤零零的,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知觉。她身体上的金色裂纹似乎在微微闪烁,胸口那个“∞”印记的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固地跳动着。她的存在,她与界门的特殊联系,是这个绝望计划的核心,是苏婉试图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但她现在只是一具被悲痛和绝望掏空的躯壳,能否在短短七分钟内被唤醒并发挥作用,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第七波维度震,还有不到七分钟。赵启明已经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苏婉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若离,仍然沉浸在她的末日里。时间的沙漏正在迅速流逝。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