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若离的守护

换源:

  赵启明撞入了由异界生物组成的蠕动肉墙。那是一场即刻爆发的、令人作呕的感官风暴。黏腻的甲壳在他身上擦过,带来阵阵灼热,多只猩红或惨白的眼睛在混乱中锁定了他,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腐臭、血腥、焦糊混合的恶臭铺天盖地,几乎让他窒息。

战斗本能完全接管了身体。沾满污血和腐蚀液的匕首化作残影,在狭窄的空间里挥砍、突刺。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响声,墨绿色的液体和破碎的甲壳四溅,落在他的皮肤上,带来更强烈的腐蚀灼痛。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全然不顾身体的疼痛。手枪被他紧紧握在另一只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是他作为“人”在这疯狂世界里最后的、无力的坚持,偶尔,他会扣动扳机,子弹带着微弱的破空声射入怪物群,效果微乎其微,但每一次射击都像在宣泄他积压的绝望。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扭曲,弥漫着苏婉仪式散发出的、原始而宏大的能量波动。这股能量带着修复或秩序的意图,与周围弥漫的混沌格格不入。怪物们对此表现出极度的不适和狂躁,它们的嘶吼声中充满了被激怒的意味,仿佛这股能量触碰到了它们最本质的逆鳞。它们将赵启明视为一个试图连接“锚点”若离与能量源的异物,所有的攻击都带着清晰的、必须清除的敌意。

地面持续剧烈震颤,每一次下沉都伴随着远方巨型阴影移动的沉闷摩擦声。那声音如同山峦崩塌,又如同某种庞大生物在地面上拖拽着沉重的躯体。赵启明在拼杀的间隙,用沾满污秽的眼睛瞥见阴影的轮廓在朦胧的辉光中越来越清晰,它正坚定不移地向着若离所在的区域压去。时间像漏沙一样迅速流逝,这个念头像烧红的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试图利用周围扭曲的废墟结构作为掩护,寻找怪物群中的缝隙进行穿梭。但怪物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像是潮水一样涌来,填满了所有可能的空隙,形成一道道蠕动着的、密不透风的肉墙。每一次前进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肩头被一只怪物尖锐的肢体擦过,皮肉被生生撕开,剧痛瞬间爆发,灼热感沿着神经蔓延,几乎让他跪倒在地。身体的疼痛成倍增加,肌肉撕裂感和喉咙里泛起的腥甜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必须保持移动和攻击。一旦停下,就会立刻被彻底淹没。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压垮、意识模糊之际,一股微弱、但带着清晰对抗性的波动再次从若离的方向传来。这股波动不同于仪式的宏大,也不同于艾尔的高高在上,它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从生命最深处涌出的抗拒。它带来了瞬间的迟滞,一些围攻赵启明的小型怪物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发出困惑和痛苦的嘶鸣。这股力量似乎消耗着若离的生命力,微弱而不稳定,但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它提供了一线生机。

赵启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力量的低吼,猛地用肩膀撞向身前一只动作僵硬的怪物。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被他硬生生撞开,短暂出现了一个真空般的缺口。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踉跄着从缺口中钻出,拼尽全力向前冲刺。身后的怪物们很快就从那种干扰中恢复过来,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声,紧随其后追赶。但这几步的距离,在这生死边缘,可能是决定他命运的界限。

他拼命向前跑,穿梭在坍塌的废墟之间,伤口剧痛如火烧,肺部灼烧得仿佛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脑海中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影像:若离单薄的身影,以及正迅速逼近的巨型阴影。他必须带她回仪式中心,那是唯一的希望,无论多么渺茫荒谬。怪物追赶的摩擦声和嘶吼声紧随其后,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甩开它们,只是暂时拉开了距离。

他冲进了一片更加开阔的区域,这里的视野略好,但正如他所料,怪物们的密度也再次增加。它们似乎形成了一个更外层的包围圈,以若离为中心,守卫着这片区域。这些怪物比之前遭遇的更加强壮,体型也稍大一些,它们的领地意识更强,敌意也更加明确,它们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他,仿佛他是一个胆敢闯入禁地的亵渎者。

赵启明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他知道,躲藏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正处于这个疯狂世界的风暴眼中,一边是散发着秩序或修复能量的仪式中心,另一边是被混沌侵蚀、即将沦陷的锚点。而他,是连接这两点、试图对抗末日的唯一希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仪式中心那不断扩张的能量辉光与若离所在的区域,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微弱的对抗性波动,正在形成一种奇特的联系。怪物们对这种联系感到极度不安和狂躁,而他,就是那个正在试图将这种联系变得稳固的闯入者。

他握紧了沾满鲜血和污秽的匕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粘腻血液,那不仅是怪物的,也有他自己的。远方的巨型阴影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嘶吼,地面随之剧烈下沉了一分,仿佛那庞大的身躯正在压碎大地。若离的身影在这种背景下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吞没。

没有时间了。苏婉说不到七分钟,巨型阴影已经近在咫尺。

赵启明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仪式能量的焦灼和怪物带来的恶臭,像毒药一样灼烧着他的肺。他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能感受到身体每一处伤口都在尖叫,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恐惧像潮水一样试图将他淹没,但他强行将其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盲目的、孤注一掷的决绝。这是他最后的任务,也是最后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若离,看了一眼逼近的死亡阴影,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不断扩张、引来怪物疯狂的仪式辉光。那个荒谬的“材料齐了”的悖论,艾尔玩味的干预,苏婉燃烧生命的决绝,若离微弱却坚韧的对抗波动……所有的困惑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然后,他再次低吼一声,不再试图规避或隐藏。他迎着那如海啸般涌来的怪物群,再次冲了出去。前方的道路,是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残酷、更加疯狂的血战。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若离,为了仪式,为了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他必须杀过去。

撕裂声、骨骼断裂声、痛苦的嘶吼声、以及赵启明压抑的闷哼声瞬间爆发,淹没了废墟中原本的寂静。他冲入了由疯狂怪物组成的洪流,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人生中,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几分钟。他必须成功。

他挥舞着匕首,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剧痛,但他的动作却精准而致命。他不再试图杀死每一个敌人,而是专注于在它们之间撕开一个口子。他用身体冲撞,用匕首格挡和偏转攻击,用靴子踩踏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扭曲肢体。墨绿色的血液和腐蚀液溅了他一身,他的皮肤开始冒烟,灼热感让他几乎失去知觉,但他依靠纯粹的意志力支撑着。

怪物的嘶吼声在他耳边炸响,它们疯狂地撕咬、抓挠。它们的眼睛闪烁着混乱和敌意,但赵启明注意到,在它们的狂躁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安。那股来自若离的、带着对抗性的波动,虽然微弱,却仿佛某种无形的音符,在这片混沌的交响乐中制造着不和谐。它不像艾尔的力量那样瞬间抹除或带来恐惧,它更像是一种干扰,一种扭曲,让部分怪物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它们的攻击变得稍显迟钝,它们的包围圈出现了细微的破绽。

若离的这股力量,他现在意识到,似乎正在与苏婉的仪式能量产生共鸣。它没有直接作用于赵启明或若离自身,而是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在若离与仪式中心之间的区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作用于那些试图攻击或阻碍这个连接的怪物。它在削弱怪物对仪式能量的精准锁定,偏转部分最致命的攻击,让那些冲向苏婉方向的怪物变得稍显混乱。

这是一种守护,一种出乎意料的守护。它不是直接保护若离免受巨型阴影的威胁,也不是为赵启明清扫障碍,而是保护着“锚点”与“仪式”之间的连接,保护着这个对抗末日的、脆弱的核心不被彻底摧毁。

赵启明在血战中感知到这一点,内心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若离,那个曾经被绝望吞噬、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的女孩,在她最脆弱、最危险的时刻,无意识地爆发出了如此具有针对性的守护力量。这力量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确实在影响着战局。

他抓住若离力量制造的每一个细微破绽,每一次怪物因干扰而产生的迟滞,都成为他向前推进的机会。他不再犹豫,不再计算风险,只凭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砍倒、避开挡路的怪物,每一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距离若离的身影越来越近。

巨型阴影的低吼声越来越响,地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脚下的世界正在崩塌。若离的身影在阴影的笼罩下显得越发单薄,她胸口那个“∞”符号闪烁着微弱的金光,那或许就是她释放这股守护力量的源泉。她的身体依然跪伏着,没有动弹,仿佛她自己完全感知不到这股力量的释放,也不知道她正在用生命本源守护着苏婉的仪式。

赵启明知道,若离的守护力量并不能持续太久,也不能解决她自身面临的致命威胁。那巨型阴影已经抬起了它扭曲的、如同山峰般的肢体,巨大的阴影投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若离彻底压垮。而他,距离若离还有最后的几步。

他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混杂着怪物的恶臭和腐蚀液的味道。他感觉到力量正在从身体中流失,但肾上腺素和绝望的驱使让他超越了极限。他能看到若离那触目惊心的金色裂纹皮肤,能看到她微弱闪烁的胸口印记。他听到了巨型阴影那令人胆寒的嘶吼声,那声音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号角。

他必须赶在阴影落下之前,赶在若离的力量彻底耗尽之前,赶在一切希望破灭之前,到达她身边。

最后几步,怪物们仿佛感受到了他决死的决心,变得更加疯狂,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但他已经冲过来了,冲过了最密集的外围防线。若离就在眼前,巨型阴影就在若离头顶。

赵启明爆发出一声最后的、沙哑的咆哮,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若离的方向扑去。他必须抓住她,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回到仪式的中心。这是他最后的冲刺,也是若离的守护为他争取到的,唯一的、最后的时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