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撕裂般的尖啸声彻底平息了。那股仿佛要将世界撕裂的无形力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骤然间失去了方向与目的。广场边缘,那些活化的骨骼符文的蠕动骤然放缓,扭曲的骨刺不再生长,维持着一种凝固的、未完成的姿态。它们不再是死亡的蔓延,而更像是被定格在时间里的诡异雕塑。蜂拥而至的异界生物也僵在了原地,它们复眼中的冰冷光芒闪烁不定,发出刺耳的机械咔咔声,那是骨骼摩擦和甲壳碰撞的声响,但不再是攻击的信号,更像是混乱和不知所措。它们的六条节肢停在半空中,符文标记也变得黯淡,仿佛失去了指令,被剥夺了行动的逻辑。
若离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那撕心裂肺、非人的痛苦嘶吼,在某个高维概念层面被强行截断,留下的是一种濒临崩溃的撕裂感骤然减弱后的余韵。她的身体虽然还在不规则地颤抖,发出痛苦的低吟,但那种濒死的明灭感已然消退。胸口的“∞”符号光芒虽然仍不稳定,忽明忽暗,带着一股被强行从深渊边缘拉回的疲惫,却在痛苦中维系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它不再是濒死的挣扎,而是如同被粗暴缝合的伤口,在剧痛中顽强地搏动。中年探险家和断臂年轻人,几乎虚脱地大口喘息着。他们身体上的刺痛感,那股仿佛细胞被腐蚀、被污染的剧痛,随着外界压力的骤然减轻而迅速消退。空气中弥漫的粘稠恶意虽然仍旧令人窒息,却不再那么焦躁和具有指向性。他们互相搀扶着,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敢相信的希望。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份突如其来的喘息机会,让他们几乎要瘫软在地,却又不敢真的放松。
赵启明紧握着手中的骨骼碎片,那股冰冷能量的波动也变得平稳下来,不再与周围的恶意发生激烈的共振。他抬头看向天空,那张无形的大网似乎在远去,毁灭性的力量暂时收敛。他能感觉到艾尔仪式引发的狂暴无序的能量波动平息了许多,环境的不稳定也随之缓解。周围的废墟不再剧烈颤抖,扭曲的嗡鸣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的恶意虽然粘稠,带着剧烈的腐败和熵增气息,却不再那么焦躁和具有指向性,只是无处不在地提醒着它的存在。他能感觉到皮肤上的刺痛感仍在,那是“虚妄”侵蚀的残留,但那股最直接、最致命的压迫感却消失了。远处的废墟深处,怪物的嘶吼声变得低沉而困惑,不再是之前的狂躁,仿佛被剥夺了方向,陷入了某种高维度的“卡顿”。
他知道,这仅仅是堕落神明在评估变数后的暂时撤离,并非真正的溃败。那股庞大而冰冷的意识,此刻如同一个被难题卡住的巨型算法,正在进行内部的重新计算和资源收拢。若离体内被苏婉意志校准的艾尔“真实”洪流,与他手中骨骼碎片所引动的“竞争者”异质能量,以及堕落神明的“虚妄”恶意,通过若离这个锚点,形成了一股无法被其现有逻辑解析、无法被轻易吞噬的“概念杂烩”。这股“异质”能量,对堕落神明的“根基算法”造成了“卡顿”与“紊乱”,迫使其庞大意志首次表现出策略性的暂时退却。这是一个他从未预料到的发展,一场凡人无意间引发的、在高维存在算法层面的“短路”。
他再次看向若离,她虚弱地躺在中年探险家怀里,胸口的符号光芒虽然黯淡,却仍有微弱的搏动。他知道,艾尔的仪式虽然在苏婉的干预下没有彻底崩塌,却也并非完美成功。那股流经若离身体、连接艾尔核心的磅礴能量,如今依然不稳定,如同被粗暴焊接的管道,随时可能出现新的裂缝。若离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低吟是最好的证明。神遗物散发的“真实”能量与若离体内的仪式能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光晕,勉强抵挡着周围的恶意。中年探险家和断臂年轻人,即便疲惫不堪,也仍死死抱着若离和神遗物,他们的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但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焰。他们是这场浩劫中最脆弱的凡人,却也承载着最沉重的希望。
赵启明感到一阵彻骨的孤独和无力,但他不能倒下。他知道,堕落神明对若离和神遗物的追猎并未停止,它只是暂时蛰伏,等待下一次更精准、更致命的扑击。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粘稠恶意,如同无数无形的触须,仍在空气中扭动,试图捕捉他们的踪迹。远处怪物低沉困惑的嘶吼,也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一份在神明注视下的、短暂而脆弱的喘息机会。
他的身体在加速修复的作用下,那股麻痒和酸胀仍在持续,但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合拢,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带着奇异光泽的新生组织。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他能站稳,能思考。他看向身旁的神秘年轻人,对方的目光依旧平静而复杂,仿佛知晓一切,却又置身事外。年轻人曾告诉他,若离是“火种”,承受着艾尔仪式和神明的双重压力,需要指引和保护。他还提到了苏婉的笔记并非唯一或最优解,她遗漏了一些。更重要的是,他指引赵启明需寻找另一件神遗物“显耀之心”,它位于隐蔽危险的“光明之塔”,亦是“竞争者”的目标。
“它只是停下来,不是放弃。”年轻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赵启明耳中。他不需要赵启明回答,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或者在确认一个既定的事实。“它的算法紊乱了,但它很快就会调整过来,下一次的扑击会更精准,更致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若离的方向,虽然没有直接看向她,但赵启明知道他感知到了若离身上那股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艾尔的仪式没有彻底崩塌,苏婉的意志强行校准了它,但代价是……她几乎消散了。艾尔现在维持着一种扭曲而不稳定的存在状态,它与若离的连接变得很弱,无法持续太久。”
赵启明的心沉了下去。苏婉的牺牲,换来的只是一个不稳定的结果。这让他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和更深的无力。
“若离和那件神遗物现在是它最明确的目标。”年轻人继续说,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定理,“它们是它眼中的猎物,是它渴望吞噬的‘真实’。你们带着它们,就是最显眼的目标。”
赵启明紧握着骨骼碎片,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这碎片上的冰冷能量,与年轻人身上那股微弱而温暖的波动格格不入。他知道,这年轻人是未知的盟友,但也可能是另一层无法理解的变数。然而,在这个绝境中,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抓住。
“我们还有多久?”赵启明沙哑地问,目光扫过疲惫的中年探险家和断臂年轻人,以及怀中仍在颤抖的若离。
年轻人抬头,看向远处被扭曲阴影笼罩的废墟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怪物低沉的嘶吼,带着一股困惑和躁动。“时间不多了。它需要重新计算,重新锁定。而我们,需要做出选择。”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赵启明,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赵启明内心所有的挣扎与疲惫。“‘显耀之心’,在光明之塔。那里也是‘竞争者’的目标。你需要它,若离也需要它,艾尔也需要它。那是一个新的锚点,也许能为你们争取更多时间,或者……扭转这场绝境。”
赵启明知道,他没有选择。他所处的洪流,这场凡人与神祇的对抗,远未结束。他必须继续前进,寻找那未知的“显耀之心”,无论前路多么危险。他看向年轻人,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带路吧。”赵启明说,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言。他转身,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废墟更深处、那片模糊在扭曲空气中的“光明之塔”方向走去。赵启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味,像无数无形触须在空气中扭动。他知道,那只是一场短暂的喘息,一场新的追逐即将开始。他的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身后是疲惫却充满希望的同伴,以及那被神明锁定的“火种”和“真实”。
这场凡人与神祇的对抗,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必须在短暂的喘息后,立刻商议出下一步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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