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的危机

换源:

  胜利的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死寂。

死寂,以及赵启明那不似人声的、被剧痛碾碎的嘶吼。

“呃啊啊啊啊——!”

这声音不再是从声带发出,而是从他灵魂的每一个缝隙中挤压出来的哀鸣。暗红色的能量光流如同沸腾的岩浆,从他的眼、耳、口、鼻中喷薄而出,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诡异而痛苦的纹路。他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脊椎弯曲成一个濒临折断的恐怖弧度,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住他的灵魂,要将其从这副凡俗的躯壳里硬生生扯出来。

共鸣。

这个概念在他被撕裂的意识中是如此清晰,又是如此致命。

剧院中心那片银白色的湖泊,那颗正在孕育的猩红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像宇宙律法般精准地与他灵魂深处的神性碎片同步。外部的脉动是因,内部的暴动是果。每一次共振,都是一次凌迟。神性碎片在他的灵魂中炸开,化作最纯粹的恶意与疯狂,而盘踞在他灵魂中的那个“火种”异物,则像一头饿了亿万年的凶兽,贪婪地、狂喜地将这些碎片尽数吞噬。

这是一场发生在他体内的、更高维度的逻辑兼并。神明的残骸,正在成为滋养他体内未知存在的养料。而代价,就是他“赵启明”这个存在的彻底覆写。

“启明!”

苏婉的声音嘶哑而遥远。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每动一下,都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呻吟,视野边缘阵阵发黑。“血锚术式”的透支让她虚弱得像个风中残烛,但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看到赵启明左胸的衣物已经被彻底烧灼、晶化,那片不祥的暗红色晶体如同剧毒的藤蔓,已经突破了皮肤与肌肉的阻碍,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晶体的尖端闪烁着妖异的光,距离他那颗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只剩下不到一公分。

不行!必须阻止它!

苏婉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向赵启明冲去。她从白大褂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被血浸湿了边缘的研究笔记,手指颤抖着,疯狂地翻动着书页,试图从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神文拓片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稳住……能量场……悖论……”她口中喃喃自语,试图用自己残存的知识去理解眼前这超出理解范畴的灾难。

然而,就在她距离赵启明还有三米远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墙壁将她狠狠地推了回来。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护盾。当苏婉的指尖触碰到那片区域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被瞬间扭曲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空间发生了无法理解的褶皱。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手指在“之前”就已经被折断,又在“之后”才刚刚伸出。前进的动作变成了后退,上与下、左与右的概念在这里化为了一锅混沌的浓汤。

这是一个以赵启明为中心,由“火种”和神性碎片冲突而形成的悖论场域。一个将他彻底孤立起来的、绝对无法被干涉的绝境。

苏婉被那股混乱的逻辑力量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无力与绝望。她救不了他。在这个战场上,她成了唯一一个能行动的人,却也成了最无能为力的一个。

她的目光被迫从赵启明身上移开,投向了那场灾变的源头——剧院中心那片沸腾的银白湖泊。

湖泊中心的猩红光芒已经不再是虚无的光影。它正在凝实,正在收缩,汇聚成一颗直径约半米的、表面布满扭曲血管状纹路的、跳动着的实体。

那颗猩红心脏。

它每一次收缩,都仿佛在抽取着整个空间的能量;每一次舒张,又将更加深沉的恶意与疯狂辐射开来。892℃的高温溶液在它周围翻滚,像是献给新生魔王的滚烫羊水。那已经不是神明的残骸,而是一个全新的、由纯粹怨毒构成的、即将降生的灾厄源头。

神明溃散的意志在赵启明脑中最后的回响,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命运的……‘盛宴’……即将开始……”

这不是挣扎,这是献祭。堕落神明以自己的残骸为祭品,孕育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未知。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

苏婉猛地抬头,骇然发现,在舞台的正上方,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痕凭空出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凝固在半空中。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密集,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被若离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扭曲成的克莱因瓶拓扑空间,正在那颗猩红心脏的脉动下,从根基上开始崩解。这个作为战场的“界门”,其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

透过那些不断扩大的裂缝,苏婉看到了光怪陆离的、无法名状的景象——翻滚的混沌色块,一闪而过的巨大几何体,以及纯粹的、令人作呕的虚无。

现实,正在哀鸣。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从苏婉白大褂的口袋里传来。

她愣了一下,几乎是凭借本能,掏出了那个早已被她遗忘的、特制的通讯器。屏幕上,只有一条刚刚接收到的、没有发信人号码的加密信息。

信息的内容简单到令人不寒而栗,只有四个字:

静观其变。

苏婉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神秘的号码……是那个“先知”的指令!在冲进剧院之前,她也收到过类似的、模棱两可的指示。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让她眼睁睁看着赵启明被异化?看着这个界门彻底崩塌?

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理智告诉她,这个指令背后必然有她无法理解的深意。但情感,以及作为一名同伴的责任,却在疯狂地尖叫着,催促她不惜一切代价去行动。

救,还是不救?

是相信组织的安排,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个瞬间的迟疑,对正在承受无尽折磨的赵启明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剧痛已经抵达了某个阈值,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抽离般的清醒。在这片清醒中,他“看”到了自己灵魂的内部。那枚作为“火种”的暗红立方体,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冷酷而高效的方式运转着。它不是在吞噬,而是在“解析”和“重编”。

每一缕被吸收的神性碎片,都被它拆解成最基础的“存在信息”与“逻辑参数”,然后,再以一种全新的、属于“火种”本身的底层架构,重新组合,烙印进赵启明的灵魂与身体。

他正在被覆写。

他的人类情感、记忆、逻辑,都在这场高维度的格式化风暴中被一点点磨损、替换、覆盖。他意识到,神明的“盛宴”,指的或许不是毁灭,而是一场强行的、不可逆的……蜕变。

而他,就是那道主菜。

“嗬……嗬……”

赵启明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暗红色的光流渐渐平息,他的身体停止了痉挛,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直在原地。

苏婉惊恐地看到,那蔓延的暗红晶体,在抵达他心脏边缘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但,这不是结束。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从剧院中心传来。

那颗猩红心脏完成了它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脉动!

霎时间,整个克莱因瓶空间剧烈地一震!所有蔓延的黑色裂痕瞬间扩大了数倍,整个剧院的场景开始像劣质的全息投影一样闪烁、扭曲。天花板与地面开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舞台、座椅、烧焦的幕布……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向着中心那片银白湖泊滑落、坍缩。

这个被临时构建的稳定空间,这个囚禁了神明、也困住了他们的牢笼,即将彻底失控、颠覆!

赵启明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他的右眼,依旧是人类的黑色瞳孔,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而他的左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燃烧着暗红色光焰的晶体。

透过这只非人的眼睛,他看到了世界的真实面貌——一个正在从内部倾覆、崩塌的、不完整的四维瓶子。

真正的绝望,不是死亡,而是在清醒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看着同伴、看着整个世界,一同坠入更加深邃、更加无解的深渊。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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