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更多的异界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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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根被苏婉视作救命稻草的钢筋,终于在超过极限的拉扯下发出了最后的悲鸣。不是清脆的断裂,而是一种金属纤维被法则本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下一秒,它彻底化为一滩无意义的铁水,融入了坍缩的背景。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苏婉。

那股暴增十倍的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将她狠狠地拽向那片死寂的银白湖泊。虚弱的身体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风声在耳边呼啸,死亡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笼罩下来。

绝望中,她的指尖胡乱地抓挠,触碰到了一块凸起的、尚未完全滑落的舞台边缘。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指甲崩裂,鲜血淋漓,总算是在坠入那片代表着彻底消融的虚无前,堪堪挂住了身体。

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又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讽。

静观其变。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钉住了她的灵魂。她可以为了同伴燃烧生命,却无法违抗那来自更高层级的、冰冷的指令。这矛盾的痛苦,比身体的透支更让她煎熬。

她没有力气再去查看,只是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已经演化为“通道”的空间裂缝。

入侵,不再是试探。

从那座崩塌的黄铜机械城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零散的肢体。第一个完整的生物挤了出来。它像一只由无数精密钟表零件拼凑而成的巨型蜘蛛,八条节肢由粗大的黄铜活塞构成,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高压蒸汽的嘶嘶声和齿轮咬合的清脆咔哒声。它的躯干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黄铜球体,表面铭刻着赵启明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冰冷的几何逻辑。它没有眼睛,但球体上数百个微型透镜却同时转向了不同的方向,以一种纯粹的数学方式扫描、解析着这个陌生的维度。

它无视了脚下正在倾斜和崩塌的地面,一条节肢精准地刺入一块即将滑落的巨石,另一条则深深钉入远处的墙体,将自身稳固在三维空间中,仿佛物理的坍缩对它而言只是一组需要计算的环境变量。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支由齿轮、蒸汽与黄铜构成的军队,开始以一种冷酷而高效的方式,从它们的垂死世界,向这个新的世界殖民。

而另一端,那片蠕动的沥青状阴影裂缝,则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恐怖。

一团无法名状的血肉畸变体,像是一滩被赋予了生命的融化蜡油,从通道中“流”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表面不断鼓起又凹陷,长出布满利齿的口器,又在下一秒将口器吸收,变为一只闪烁着非欧几里得光芒的巨大复眼。它的移动悄无声息,却比机械构装体的噪音更令人心悸。它流淌过的地方,坚实的舞台地面像是被滴上了强效的溶剂,并非融化,而是其“存在”的概念被暂时抹去,留下了一片短暂的、绝对光滑的虚无。

赵启明的晶体左眼,正清晰地“阅读”着这一切。

他的视界里,没有黄铜,没有血肉。那机械构装体是一团行走的、冰冷的“公理集合”,它的每一次移动,都在向周围辐射着它所属世界的物理法则。一块被它节肢触碰到的碎石,没有被击碎,而是瞬间被“格式化”,其原子结构被强行重组成完美的晶格序列,然后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湮灭于无形。

那血肉畸变体则是一段活着的、“会传染”的悖论。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着空间的拓扑结构。赵启明的左眼能“看到”,它周围的因果律正在发生紊乱,光线被折叠,时间流速出现了微秒级的跳跃。任何试图用常规逻辑去理解它的行为,都只会陷入疯狂的认知陷阱。

这些……就是“更多”的异界生物。

它们不仅仅是入侵者,它们是移动的、活化的、具有侵略性的“异世界法则病毒”。它们带来的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对现实根基的彻底覆写。

赵启明清醒地认知着这一切,他的大脑在“火种”的重编下,甚至能以一种超乎人类理解力的方式去解析这些外来法则的构成。他“懂了”,却也因此坠入了更深的绝望。如何去对抗一种全新的数学?如何去战胜一条陌生的物理公理?

他体内的神性碎片在与猩红心脏的共鸣中持续被剥离、粉碎,然后被“火种”贪婪地吞噬、解析。这股新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覆写着他的存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编码成一种更高维的结构,但这种“进化”在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他拥有了看穿真相的眼睛,却失去了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

入侵在加速。

涌入的异界生物越来越多。机械构装体们开始协同作业,它们用黄铜节肢搭建起临时的桥梁与支点,越过坍缩的核心区域,向着剧院更稳定的结构进发。而那些血肉畸变体则展现出更强的适应性,它们中的一些顺着墙壁攀爬,一些则直接从较小的、位于高处的空间裂缝中挤入,完全绕开了下方混乱的战场。

终于,临界点到来了。

一只体型相对小巧、行动异常敏捷的机械构装体,它像一只金属蝗虫,在同伴搭建的支点上连续跳跃,最后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黄铜色的流光,精准地越过了那道无形的、分割着坍缩维度与现实世界的界线。

“咔嚓。”

它的一根节肢,稳稳地落在了剧院二楼一处幸存的、布满灰尘的看台栏杆上。

现实世界的空气,第一次与这来自异界的机械造物发生了接触。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只有栏杆上那一点灰尘,在被触碰的瞬间,其物理形态被彻底“定义”为虚无,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危机,正式外溢。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一处靠近天花板的、不起眼的裂缝中,一条暗紫色的、布满粘液的触须,缓缓地探了出来。它蠕动着,顶端的吸盘张开,轻轻贴在了剧院穹顶一幅早已褪色的天使壁画上。

壁画上天使的脸庞,在被触碰的瞬间开始扭曲,色彩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疯狂搅动,最终化为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微弱精神污染的漩涡。

苏婉目睹了这一切。她看到那只踏入现实的机械蝗虫,看到那条污染壁画的血肉触须。她脑中“静观其变”的指令,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这不再是需要她去救援的同伴危机,而是即将席卷整个世界的、无可挽回的浩劫。她的抉择,早已被剥夺。她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赵启明僵直的头颅微微转动,晶体化的左眼光焰跳动。他的视野跨越了整个剧院的废墟,清晰地锁定了那第一批“登陆”成功的入侵者。

他看到,更多的机械构装体正在以那只蝗虫为道标,规划着最优的突破路径。

他看到,更多的血肉畸变体正从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裂缝中渗透出来,将这个残破的剧院,当做了它们入侵新世界的滩头阵地。

若离打碎了囚笼,却将一场盛大的瘟疫,从一个点,扩散到了整个世界。

而他,赵启明,作为这场末日葬礼唯一的、清醒的观众,其晶体化的左眼深处,倒映出的,是无数正在涌入的、狰狞的、贪婪的……更多的异界生物。

人间浩劫的序幕,就此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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