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上的裂缝里钻出几根倔强的野草，程秋阳蹲在放风区墙角，用指甲抠着青苔缝隙里的碎石子。三年来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每当秦远山开始讲猎头行业的门道，他就会用这种小动作缓解知识灌脑的胀痛。
小程，你的减刑批了。
管教严正峰的声音惊得他手抖，石子划破食指。血珠渗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穿越前在996公司划破打印纸的某个清晨。两种疼痛隔着时空重叠，让他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话。
提前一年半？程秋阳盯着对方深蓝色制服上的铜扣，喉咙发紧。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三年，每天听着秦远山分析2015年后的经济形势，他比谁都清楚提前出狱意味着什么——比特币即将迎来第一波暴涨，直播行业正在孕育，而区块链的概念还在襁褓中。
严正峰把通知单拍在他胸口：收拾收拾，下周走人。老秦在图书室等你。
图书室霉味扑面而来时，程秋阳看见秦远山正在用裁纸刀修整《挪威的森林》卷起的书角。五十岁的男人把囚服穿出了西装挺括感，这让程秋阳想起穿越前见过的投行大佬。
听说你要走了。秦远山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记得我三年前说的那件事么？
程秋阳摸着木质桌面上自己刻的正字——每个笔画代表减刑一个月。如今歪歪扭扭的四个正字刚好凑满二十个月。您是说北海湾中路那套房子？现在那边房价应该
上个月简娜探监时说已经涨到三万二了。秦远山从书页间抽出一张手绘地图，铅笔标注的拆迁红线刺痛了程秋阳的眼睛。作为穿越者，他太清楚这些线条意味着什么——2016年那里会成为自贸区核心地段。
但真正让他手指发颤的是地图背面密密麻麻的算式。秦远山把卖房款分配方案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迁坟费、墓地购置费、女儿留学基金...最后用红笔圈出余款叁拾万整赠予程秋阳。
秦老师，这三十万...程秋阳嗓子发干。前世作为社畜，他见过太多职场诱惑，但直接砸在眼前的现金还是头一遭。
窗外的探照灯扫过，在秦远山眼角投下跳动的阴影：记得我教你的风险对冲模型吗？这笔钱就是你的天使轮。他突然咳嗽起来，手指在地图上敲出闷响，我女儿的病...
程秋阳想起三天前的探监日。那个穿香奈儿套装的混血女孩隔着玻璃哭喊爸爸骗人，而秦远山只是微笑着用德语念《浮士德》。此刻地图上医疗费的预算栏，墨迹明显比其他项目深。
图书室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时，程秋阳终于把整个计划背熟。秦远山突然抽走地图，撕成碎片泡进搪瓷缸。明天开始，每天早饭后来找我模拟谈判。他蘸着茶水在桌面写字，重点不是流程，是微表情管理。
接下来五天，程秋阳在馊馒头的气味里练习如何控制瞳孔收缩。当他说出这套房低于市场价15%时，秦远山用钢笔尖戳他虎口：眨眼频率多了一次，重来。
出狱前夜，程秋阳蹲在厕所隔间，用狱警那里偷来的智能手机搜索谭飞区块链。前世记忆和现实验证逐渐重合——那个985高材生去世前发表的论文，此刻正在知网数据库里积灰。
该走了。严正峰的声音在清晨六点响起。程秋阳最后看了眼监仓墙上自己抄写的《人力资源管理师考试大纲》，把秦远山送的派克钢笔别在内兜。金属笔帽贴着心脏的位置，随着脚步声微微发烫。
监狱大门打开的瞬间，程秋阳被阳光刺得眯起眼。黑色奔驰旁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抬起墨镜，他立刻认出这是秦远山的情人李娜——资料里说她做过空姐，但眼前人更像是从华尔街投行走出来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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