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驻训场的水泥地泛着青灰色,钢七连的连旗在风里唰啦作响。
李泽成把作训帽扣到眉骨下,跟着队列往操场跑时,能听见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王凯那小子刚才擦身而过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他胳膊肘。
“全体都有!”赵班副抱着拳靶从器材室出来,作训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肌肉像块硬邦邦的砖。
他把拳靶往地上一墩,目光扫过队列:“今天不练正步,格斗基础。
李泽成,出列。“
队列里响起抽气声。
李泽成往前跨一步,余光瞥见王凯嘴角翘了翘——这小子是新兵里最壮的,昨天还在厕所跟人吹,说三拳能放倒三个新兵。
“王凯,你跟他对练。”赵班副扔给王凯副护具,“点到为止,让我看看你们练了半个月的成果。”
王凯套护具的手有点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活动着脖子走到李泽成对面,二头肌鼓得像个小西瓜,作训鞋在地上蹭出沙沙响:“班长,我能下狠手不?”
“你试试。”李泽成歪了歪头,腕间的伤疤随着动作绷紧。
地下拳场的擂台在脑子里闪了一下——那些红着眼要把人往死里打的对手,比王凯凶多了。
哨声响起的瞬间,王凯像头被戳了屁股的牛,闷吼着扑上来。
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李泽成面门,他退半步,脚尖在地上碾出个浅痕——这是地下拳场练出来的本能,预判对手重心偏移的轨迹。
王凯的拳头擦过他耳尖时,他已经侧身贴过去,手掌按在对方肩胛骨下的软肉上,稍一用力。
“咚!”
王凯重重摔在地上,护具撞得叮当响。
他仰头望着李泽成,眼睛瞪得溜圆,后颈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你...你使诈!”
“诈?”李泽成伸手拉他,掌心被王凯挣开。
他蹲下来,声音放轻:“你出拳时肩膀先抖,重心全压在前脚,我要是真下狠手...”他没说完,指节在王凯喉结前停住,“现在知道疼了?”
赵班副的眉峰跳了跳,喉结动了动没出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拳靶边缘。
他走到两人中间,踢了踢王凯的护膝:“起来,没出息。”又转头看向李泽成,目光像把尺子在他身上量:“你,跟我练。”
队列里炸开锅。
许三多抱着拳靶的手攥得发白,成才捅了捅他胳膊:“班长亲自上,有好戏看了。”
赵班副站定,摆出标准格斗架势:“我教你军体拳第三式,擒拿手。”他突然进步,左手虚晃,右肘直捣李泽成软肋——这招是军体拳里的“力劈华山”,但落点比标准动作偏了两寸,明显留了空当。
李泽成眼尾微挑,看出班长在放水。
地下拳场里,这种“假打”他见多了,那些老拳手打新人时,总爱先露个破绽引对方上钩。
他没躲,反而迎上去,右手扣住赵班副的腕脉,往左一拧——但力道收了七分,只让赵班副的手肘偏了方向,整个人被轻轻推开。
赵班副被推得踉跄两步,后脚跟磕在单杠底座上,脸色有点发僵。
他扯了扯作训服领口,盯着李泽成腕间的伤疤:“地下拳场教你的?”
“拳场教我活下来,部队教我怎么当人。”李泽成站得笔直,军帽下的眼睛亮得扎人。
午休时,食堂飘着白菜炖粉条的香味。
李泽成端着碗蹲在树底下,许三多凑过来往他碗里拨了半块红烧肉:“泽成哥,你刚才真厉害。”
“厉害个屁。”成才叼着筷子坐过来,眼睛往食堂门口瞄,“赵班副叫你去他办公室呢,刚看见他往那边走了。”
李泽成把碗递给许三多,起身时作训服口袋里的蓝色纽扣硌了下大腿——那是陈强走前塞给他的,说等他当上兵王再扔。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摔本子的声音,推门进去时,赵班副正站在窗边抽烟,烟雾绕着他的帽徽打转。
“藏得挺深啊。”赵班副掐灭烟头,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训练记录,“救援那天你指挥救人,今天格斗又压着不使全力。
当我看不出?“
李泽成没说话,盯着墙上的“钢铁的意志”标语。
那几个字被太阳晒得有点褪色,像块旧伤疤。
“你当这是拳场?”赵班副往前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李泽成的帽檐,“战场上藏着掖着,害死的是你自己,还有你身后的兄弟!”
李泽成喉结动了动,想起陈强倒在巷子里的样子。
血从他胸口的刀伤往外冒,最后抓着他手腕说:“成子,去当兵,别跟我似的...”他闭了闭眼:“我只是不想伤人。”
“伤人?”赵班副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褶子。
他拍了拍李泽成的肩膀,力道重得像砸夯:“行啊,你小子。
今晚加练,我教你军刺术。“
月亮爬上铁丝网时,李泽成蹲在宿舍门口压腿。
风里飘来值班室的灯光,他看见赵班副的影子在窗户上晃,手里的钢笔在本子上划拉——肯定是在写训练记录。
腕间的伤疤被月光照得发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蓝纽扣,嘴角慢慢翘起来。
“泽成哥,你还不睡?”许三多端着搪瓷缸从水房出来,头发滴着水,“赵班副说你今晚加练?”
“睡什么睡。”李泽成站起来活动手腕,指节捏得咔咔响,“我得把军刺术练熟了,明天好让班长看看...地下拳王的拳头,怎么打出军威。”
许三多挠了挠头,往宿舍走时又回头:“那...我给你留个馒头?”
“留俩。”李泽成望着他的背影笑,转身往器材室走。
路过晾衣绳时,风掀起他的作训服下摆,露出小腿上新蹭的淤青——那是刚才对练时王凯踹的。
他摸了摸淤青,低头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
等所有人都睡沉了,他摸黑穿上胶鞋,床头的电子表显示两点十七分。
窗台上那盆野菊花被风掀得东倒西歪,他轻轻推开窗户,影子融进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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