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坎普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和金属锈蚀的怪异甜味。孩子深吸一口，压下喉咙里的不适。高楼如冰冷的墓碑般林立，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楼宇间闪烁，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将行人的脸庞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们大多面无表情，步履匆匆，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
“观测区34……循环纪元第四十七年，第八天。”孩子默念着显示屏上的信息，握紧了手中的小型设备。屏幕上的“Φ”符号旁，代表34-9-3的指示箭头正有规律地闪烁，指向城市迷宫般的一个方向。
他跟着箭头的指引，穿过几条人流略显稀疏的街道，空气中的甜味渐渐被一种陈旧纸张和过热机油的气息取代。这里的光线昏暗许多，建筑也低矮老旧，墙壁上涂满了意义不明的符号和褪色的涂鸦，与主城区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
箭头最终停在一条狭窄巷弄的尽头，指向一扇毫不起眼的金属门。门上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用几乎难以辨认的通用语写着：“旧货交易，兼数据恢复”。
孩子犹豫片刻，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拥挤不堪的铺子，各式各样的老旧零件、损坏的终端、散发着霉味的纸质资料堆积如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单片放大镜的老人正埋头修理着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手指在细小的零件间灵活跳动，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找什么？”老人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孩子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将手中的设备屏幕转向老人，轻声说：“我找……一个朋友。他说，Φ是我们的记号。”
老人修理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放大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审视着孩子。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良久，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从油腻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同样老旧的终端。
“编号。”
“47-1-12。”孩子回答。
老人在自己的终端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行信息。他眯起眼睛，念道：“异常转移，来自观测区……呵，那丫头动作倒是快。”他放下终端，嘴角扯出一个难以名状的弧度，似笑非笑，“34-9-3。你也可以叫我老九。”
孩子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她让我来找你，她说你会帮助我。”
老九哼了一声，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杯子，随意擦了擦，倒了些颜色浑浊的液体：“帮助？这年头，谁又能真正帮助谁。不过是抱团取暖，等下一个循环罢了。”他将杯子推给孩子，“喝吧，这里的‘营养液’，至少能让你不那么显眼。”
孩子没有动那杯液体，只是看着老九：“我们能打破循环，她说过的。”
“打破循环？”老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干笑了几声，“孩子，你知道这是第几次有人说这句话了吗？第四十七次，至少在我这里是第四十七次听到类似的豪言壮语。”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孩子，“不过，这次确实有些不一样。那丫头……她似乎找到了点别的门道。”
“什么门道？”
老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孩子手中的设备：“那东西，除了能识别同类，还能记录‘细节’。记住那丫头的话，‘真相就在细节里’。这个观测区，看似平静，但‘清洗者’的眼线无处不在。他们最近的活动有些异常，似乎在寻找特定的‘数据污染源’。”
他站起身，在杂物堆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金属片，递给孩子：“这是观测区34的早期地图，上面标记了一些相对安全的接头点和信息交换站。有些已经废弃，有些还在运作。你得自己去甄别。”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孩子接过地图，感觉到金属片上残留的微弱温度。
“活下去，观察，记录。”老九重新坐回柜台后，拿起他的工具，“联盟需要眼睛和耳朵。你刚来，先熟悉这里的‘规则’。记住，在新坎普市，最不值钱的是信息，最值钱的也是信息。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设备去记。当时机成熟，我会联络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但Φ的标记，至少代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孩子点点头，将地图和设备收好。他看了一眼那杯浑浊的液体，最终还是没有碰。
“谢谢你，老九。”
老九摆了摆手，不再看他，重新专注于手中的机械装置，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孩子转身走出铺子，重新回到巷弄。阳光从巷口照进来，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新坎普市的怪异甜味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设备，屏幕上的Φ符号依旧稳定地闪烁着。
新的挑战，已经开始。他不再只是一个逃亡者，他有任务，有目标。
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处隐秘的地下设施内，数个屏幕同时亮起，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流和监控画面。一个低沉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编号47-1-12已与34-9-3接触。初步评估：威胁等级低，可控。继续监视。”
无人回应。只有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在黑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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