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啊?”
朱砂在灯光下泛着点红光,狼毫笔挺直如针。他抓着笔杆,一脸的生无可恋。
“什么叫‘三笔合中,两钩归元,天火入灵’……我连汉字都没整明白呢,你让我看这个?”
他念叨着,眼睛已经瞪红了,书页上的那些笔画翻来覆去就一个感觉——玄乎其玄、死活看不懂。
“这比让我背那点口诀还难啊。”他咕哝着,拿起笔蘸了蘸朱砂,抖着手试着在黄符上描画。第一笔勉强顺着来,第二笔就歪了,第三笔压根没控制住力道,笔头“啪”一声炸开一撮。
黄符纸上顿时多了一团浓墨般的糊斑。
“完犊子,这符画出来要真招来了什么,不得当场吓死?”顾云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忍不住低声吐槽。
他心烦气躁地把糊掉的黄符撕了,丢到旁边。“你还别说,这朱砂还真挺贵的。”他掂了掂朱砂瓶,感叹道:“不省着用,估计明儿姥爷见我这么浪费得打死我。”
旁边的煤油灯跳了一下,光影在他脸上晃动。他皱着眉,把灯芯扯短点,压低光线,又换了一张黄符重新来。
这一次,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一笔下得要稳……穹门开,左绕三圈定坤根……”
笔划落在纸上,顾云咬着牙,一笔一画地照着描。他已经数不清画废了多少张,有些是笔没蘸匀,有些是符意跑偏,更有一次,刚画一半纸角烧着了,吓得他连连拍灭。
“姥爷你这哪是考我画符啊,分明是想让我今晚折寿。”
他将那团糊掉的黄符揉成纸团,狠狠往地上一扔,坐在石头上喘着气,脸色跟煤油灯下的黄纸一样暗。
“到底是我没天赋,还是老头根本就想让我死这儿算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笔,忽然发笑了,声音有些干:“这玩意要真有灵气,估计现在已经气到想啃我了吧。”
“我也想变成那样厉害的人啊……”他喃喃说,脑子里面想着的是姥爷的身影。
说完又摇头,“不成啊,老头要是明儿一早来接我,发现我连符都画不成,那我这半条命还得被他揍回去。”
他爬起来,又抓起狼毫笔,重新来过。
他嘀咕着,又画了一张。
这张终于比前几张好些,结构总算没乱套。他对着煤油灯端详半晌,刚准备放在一旁等着上面的朱砂晾干,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咔哒”的响动。
声音很轻,很远,却格外清楚。
顾云瞬间僵住,握着笔的手都悬在空中不敢放下。
“……什么动静?”
顾云盯着黑暗里那片坟地影子,一时不敢动弹。他咽了口唾沫,小声念叨着:“老头,你要是躲后头看我画符,我真记你一辈子仇啊……”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哐当”一声扔进了坟堆方向——没啥动静。
“装神弄鬼谁不会?我现在喊三声‘阴兵借道’,你要是还不现身,就说明你真怂了。”
可话音刚落,草又晃了一下。
顾云心一紧,脸色也僵了。
“靠,这回不是老头吧……”
他侧耳听了听,那动静又没了,仿佛只是风吹乱了哪个断碑。
“没事,没事,只是风吹的,别自己吓自己。”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低头继续画下一张。
可朱砂笔刚落在黄符上,那声音又来了。
“咔哒。”
这一次,不远不近,就在他身后。
顾云猛地转头。
煤油灯将周围照得模模糊糊,他身后是几座无碑的旧坟,黄土鼓起,草丛伏低,阴影重重。风拂过,草动如波。
“……老头不会真在后头躲着看我吧?”他嘴里小声骂了一句,握紧毛笔站起身,朝声音来的方向探了一步,“姥爷,这么吓唬我可就没意思了啊——”
没人应。
他又蹲回去,将那张刚才完成一半的黄符压在石头下,打算再试一次。
可没等他蘸上朱砂,身后“咔哒”一声轻响,紧跟着是一阵土石松动的沙沙声。
顾云头皮猛地一炸,冷汗从后脖颈直冒。
他颤着声音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旧坟包正悄无声息地塌陷了一角,几缕枯草垂下,露出黑漆漆的黄土。那黄土在震动、在鼓起,就像什么东西在往外挤。
下一刻,一只干枯的手,缓缓从坟中探了出来。
那手骨瘦如柴,皮肤灰黄、指甲乌黑,表面布满皲裂的死皮和绳痕,仿佛被埋了多年,仍未腐烂,反而硬如干木。
顾云喉咙“咕”的一声,差点没喊出来,生生把喊声咽了回去。他手里攥着那支狼毫笔,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
“操……真出东西了……”他僵着身子,几乎不敢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一点点往上探,指节一寸寸弯起,如同刚醒的尸体在伸懒腰。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一句念头在脑子里回响:
“老头你要是真还在附近躲着看,赶紧滚出来救我!”
他站起身,绕着自己转一圈看有没有人,嘴里一边念:“你不出来我可,可就报警了哈……你以为我怕你?”
接着又说:“我姥爷是张连山,我可不是唬大的,我这镇魂咒一响,狗都不敢叫!”
但张连山没来。
风声骤紧,坟地草叶伏倒如浪。那只手在坟土中再探出半截前臂,肘弯露出,骨骼咔咔作响。
顾云的牙齿打着颤,摸向身旁那张画了一半的符,双手抖得几乎无法握稳。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一声不吭,猛地抓起那张未完的符纸,在上面赶紧补上没画完的部分,回头就往那只手上贴去!
“镇魂咒!”
黄符贴出的一瞬,符面在煤油灯的微光下隐隐发出一层微红光晕。
干枯的手指骤然一顿,像被什么锁住似的停在半空。
顾云惊的魂都飞了半截,嘴里大喊:“成了?!哈哈哈!我真画成了?”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
“咔!”一声脆响,那只手猛地一震,竟把那黄符“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顾云脸都白了,差点当场哭出来,张嘴就是‘我错了’三个字卡在嗓子眼里。
坟土骤然炸开,一团模糊的黑影从土中出现。
顾云哪见过这场景,还没等那东西身子全部从土里面出来,早就撒丫子跑了。
“我还没学完呢你别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