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泥土被夏日晒得滚烫。
林宵弯着腰，右手握着一把破旧的镰刀，吃力地割着地里的杂草。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进眼睛里，有些涩痛。
他抬起手臂，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
左边的袖管空荡荡地晃悠着，有些碍事。
他干脆将空袖子掖进腰带里。
自从那天在镇上看到那个青铜面具后，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又说不清道不明。
干活的时候也常常走神。
镰刀挥出去，差点割到自己的脚。
“嘶……”
他甩了甩右手，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发呆。
那面具，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熟悉，又那么刺痛？
“林小子，歇会儿吧，瞧你这魂不守舍的。”
旁边田里，同样在除草的张彪直起腰，捶了捶后背。
他叼着一根草茎，看着林宵。
林宵回过神，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没事彪哥，快干完了。”
张彪吐掉草茎，走到田埂上，拿起挂在树枝上的水囊。
“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你小子，从镇上回来就怪怪的。”
张彪抹了把嘴，“是不是遇上啥事了？”
林宵摇摇头，“没啥，就是天热，有点中暑。”
张彪上下打量他几眼，也没再多问。
“那你也别硬撑着，这日头毒得很。”
他重新拿起锄头，“我先过去了，你弄完早点回去。”
“好嘞彪哥。”
林宵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继续清理杂草。
只是心里的那份不安，像田里的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他埋头苦干，想用疲惫驱散杂念。
镰刀一下下挥舞，杂草纷纷倒下。
泥土的腥气混着草汁的味道，钻进鼻孔。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嗒。
嗒嗒。
声音不急不缓，却异常清晰，盖过了田野间的虫鸣。
林宵动作一顿。
鸡鸣村偏僻，少有外人骑马进来。
而且这马蹄声……沉稳有力，绝非村里那些瘦马能发出的。
他直起身，眯着眼睛望向村口的方向。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土路的尽头。
那影子逐渐清晰。
一个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
马匹高大健壮，毛色油亮，在阳光下仿佛缎子一般。
骑在马背上的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
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
但林宵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那匹马，那身黑衣……
还有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指节发白。
右手手心全是汗，滑腻腻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
嗒嗒……嗒嗒……
仿佛踩在他的心跳上。
那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沿着田埂间的土路走来。
目标明确。
就是他所在的这片田地。
林宵站在原地，没有动。
阳光下，那匹黑马停在了田埂边。
居高临下。
骑马的人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林宵身上。
林宵也抬起头。
距离近了，他终于看清了。
那张脸。
不，那不是脸。
是一张面具，是那个青铜面具。
是和他那天在镇上擦肩而过的……
嗡！
林宵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无数混乱的碎片、模糊的画面、尖锐的声响，瞬间涌了上来。
冰冷的金属剑……
透体的匕首……
窒息的黑暗……
那种刻骨的恐惧和恨意，如此真实！
黑衣人坐在马背上，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宵。
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冰冷而专注。
林宵能感觉到，那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左袖，停留了片刻。
然后，又回到他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烈日当头，却有寒意顺着脊骨攀爬。
突然。
黑衣人动了。
没有预兆。
他的身体如同一片轻盈的黑羽，从马背上飘落。
动作迅捷无声。
落地时，脚下的泥土甚至没有扬起一丝尘埃。
林宵瞳孔骤缩。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身手。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
噌！
那是剑出鞘的声音。
清越，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
下一刻，冒着森然寒芒的剑尖直指林宵的咽喉。
太快了！
林宵根本来不及思考。
生死关头，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意识。
他猛地向后仰倒。
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镰刀横挡在身前。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用这把割草的农具，去抵挡致命的利剑。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镰刀与长剑碰撞。
火星四溅。
一股巨力顺着镰刀传递到林宵的右臂。
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渗出。
右臂一阵剧痛发麻，几乎要握不住镰刀。
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踉跄，一屁股跌坐在滚烫的泥地上。
镰刀脱手飞出，掉在几步外的田里。
林宵撑着地面，抬头看向黑衣人。
恐惧陇住了他的心脏。
无数的画面林宵的脑海再次炸开。
比之前在镇上看到面具时更加猛烈。
无数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一把匕首，捅进身体。*
*剧痛，窒息，无边的黑暗……*
*还有一双眼睛，透过同样冰冷的金属面具，漠然地注视着他倒下……*
“是你！”
林宵脱口而出。
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刻骨的恨意。
这一次，他无比确定。
他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认识这张面具！
这张面具的主人，就是那个……在他记忆碎片里，给予他致命一击的人！
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用右手撑着额头，大口喘息。
黑衣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微微偏了偏头。
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转瞬即逝。
“反应……超出了预期。”
一个声音响起。
低沉，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质感。
林宵猛地抬起头。
死死盯着那张青铜面具。
“你到底是谁？！”
他嘶吼着问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持剑的姿势。
仿佛在评估，在计算。
“目标情绪波动异常剧烈。”
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数据碎片出现非同步溢出。”
这些词语陌生而怪异。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但他能听懂那语气中的冰冷和漠然。
“数据溢出率7.9%......确认异常。”
“清除程序……存在漏洞？”
黑衣人似乎在分析判断。
他的目光在林宵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然后，黑衣人缓缓抬起左手。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样式奇特的黑色护腕。
护腕上似乎有一些细密的纹路。
他用右手食指，在护腕的某个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嗡——
护腕中心，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亮起。
紧接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由无数细密蓝色光线构成的菱形装置，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上方。
那菱形装置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光线在装置边缘扭曲。
林宵瞳孔猛缩。
他看着那旋转的菱形装置，他记得，苏璃杀死自己后手里也拿着这个。
看着装置对准了自己。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甚至能看清装置表面流动的复杂光纹。
能感觉到那股力量锁定了他，像无形的锁链，将他钉在原地。
然后。
他看到了。
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
就在他眼前，大约五秒钟之后的位置。
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不，那不是尸体。
是无数细小的、发光的尘埃。
如同被阳光照亮的灰尘，缓缓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这是……未来？
他要被……分解？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
菱形装置动了。
一道幽蓝色的光束，无声无息地射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没有剧烈的爆炸。
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蓝色光芒。
林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光芒笼罩了他。
没有疼痛。
没有灼烧感。
只有一种……被彻底“抹除”的感觉。
意识，身体，存在本身……都在迅速瓦解。
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他最后的视野，是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
以及面具后，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漠然地注视着他的“消失”。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
……
【……错误……错误……】
【高维干涉源能量残留……清除中……】
【……清除失败……】
【核心意识保护程序……受损……】
【尝试……重新……链接……】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在无尽的黑暗中响起。
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SY1-003……重启……失败……】
【备用协议……激活……】
【……正在绕过……干扰……】
【……】
【……】
【……连接……尝试……】
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电流声。
滋……滋……
【第八次……周期……数据……严重缺失……】
【记忆回廊……结构……不稳定……】
【……警告：意识核心信号……极度微弱……】
【……强行……注入……基础……维生……指令……】
【……】
【……链接……初步……建立……】
【AI零「SY1-003」……重新……在线……】
【宿主……林宵……意识……检测中……】
【……状态：深度休眠……濒临……消散……】
【……执行……紧急……唤醒……程序……】
【……能量……不足……唤醒……失败……】
【……维持……最低……生存……链接……】
【……等待……环境……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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