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在死寂的帅帐中清晰可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丝绢中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地图上那猩红的标记,如同死神的狞笑!慕容垂的整个毒计,环环相扣,狠辣绝伦,被这张图赤裸裸地、精准无比地摊开在他眼前!若非此信……他几乎已经一脚踏进了这精心布置的、万劫不复的绝杀之局!十五万大军!他的心血!他的野心!都将葬送在这片泥泞的蒹葭泽中,成为慕容垂战神威名的垫脚石!
后怕!极致的后怕让桓温握着地图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鬼哭林七少展现的力量,加上此刻这神鬼莫测的情报能力……桓温心中对七少的敬畏,瞬间攀升到了顶点!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大将军?!」袁真、檀玄等人看到桓温骤变的脸色,心中骇然,急切地询问。
桓温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和骄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冰冷的杀意!他将手中的星图猛地拍在案上,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如同受伤的猛兽发出咆哮:
「慕容垂!好毒的心肠!好狠的算计!若非…若非…」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出七少的名字,但那眼神中的感激与后怕交织。「险些中了此獠奸计!」
他目光如电,扫过帐中众将:
「毛虎生!」他指向地图上那个闪烁的骷髅标记,「着你率一万精锐!立刻出发!昼夜兼程,秘密赶赴此处堤坝!设伏!务必阻止燕军掘堤!若遇敌…杀无赦!堤坝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袁真!」他手指南岸粮草大营位置,「即刻加派重兵,加固大营防御!多备快船、木筏!在浮桥上游十里、二十里处,增设三重明暗哨卡!配备强弩火油!一旦发现燕军踪迹,立即示警,全力阻截!」
「檀玄!」他看向这位先锋大将,「渡河计划暂缓!主力暂驻南岸!着你率本部剩余精锐及游骑,配合薪火……友军,」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对蒹葭泽进行大规模、不间断的火力侦察!投石机、火箭、火油罐,给我往死里砸!把每一片芦苇荡、每一处丘陵背后,都给我烧一遍、炸一遍!逼出他们的伏兵!打乱他们的部署!」
?「其余各部!」桓温的声音响彻帅帐,「严阵以待!加固营寨!多备弓弩滚木!随时准备接应!此战,关乎全军生死!任何人,懈怠者,斩!畏战者,斩!」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瞬间改变了整个晋军的态势和节奏。原本剑拔弩张、准备渡河的气势,瞬间转为凝重防御、主动侦察破局的姿态。帅帐中的将领们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桓温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杀气,无人敢有丝毫质疑,轰然领命而去!
桓温独自留在帅帐中,看着案上那幅渐渐暗淡下去的星图,手指抚摸着那冰冷的火焰星辰徽记,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冷汗依旧顺着鬓角滑落。他望向北方蒹葭泽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这一局,才刚刚开始。而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和他背后的「星火」,已然成为这场生死棋局中,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枋头战云密布,杀机四伏。慕容垂的毒计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转动,然而,来自薪火军团的无形枷锁,也悄然套上了这些齿轮,使其运转变得艰涩、扭曲、最终崩坏!
月黑风高,黄河上游。
慕容一万龙镶精骑,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如同一条无声的黑色巨蟒,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抵达预定渡河点。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对岸晋军浮桥的轮廓在稀疏的星光下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草木的气息,掩盖了这支精锐的杀意。
「渡河!」慕容低声下令,声音沉稳有力。训练有素的燕军迅速放下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筏子和简易木筏,动作迅捷而有序。先头部队数百人如同鬼魅般滑入冰冷的河水,悄无声息地向对岸的浮桥锚点泅渡而去。慕容驻马岸边,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对岸的动静。只要先头部队控制住锚点,发出信号,后续大军便蜂拥而上,焚毁浮桥!
一切似乎顺利得异乎寻常。先头部队已接近南岸浅滩,甚至能看清浮桥上晋军哨兵走动的模糊身影。
突然!
「噗!噗!噗!」
几声微不可闻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轻响,在寂静的河边显得格外突兀!
岸边负责瞭望警戒的几名燕军哨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栽倒在地!他们的咽喉或眉心处,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洞,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伤口边缘凝结着一层诡异的淡蓝色冰晶!
「敌袭?!」慕容心头警兆骤生!但环顾四周,除了风吹芦苇的沙沙声,空无一人!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从河中传来!一个即将登岸的燕军士兵,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入水下,只冒出一串气泡便消失无踪!
紧接着,「轰!轰!」几声闷响!几处靠近河岸、堆放着备用火油和引火之物的燕军临时营地,毫无征兆地燃起了诡异的幽蓝色火焰!火势并不猛烈,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瞬间将物资冻结、脆化,然后无声地碎裂!
「怎么回事?!」
「火!蓝色的火!」
「哨兵死了!」
龙镶军瞬间出现了一丝骚动!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看不见的敌人最是可怕!
「不要慌!结阵防御!弓箭手……」一名负责指挥先头渡河的裨将刚喊出声。
「滋——!」
一道细微的蓝色电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后颈!裨将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栽倒在地,手中的令旗跌落泥中。
通讯彻底瘫痪了!各队之间失去了联系。派出的传令兵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试图用火把和号角传递的信号,要么被突然出现的、带着消音装置的弩箭射灭,要么发出的声音被一种无形的力场扭曲、干扰,变得杂乱无章,根本无法辨识!
「是晋军的诡计?!还是…鬼哭林那些…」慕容又惊又怒,他拔出佩刀,厉声喝道:「不要管骚扰!目标浮桥!强攻!点火!」
一部分悍勇的燕军顶着无形的压力,强行登岸,挥舞着刀剑冲向浮桥锚点,掏出火折火油。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早已被惊动、严阵以待的晋军!袁真布置的明暗哨卡同时示警!密集的火箭、弩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同时,隐藏在暗处的晋军强弩手,专门瞄准那些手持火把火油的燕军!
「放箭!阻止他们靠近浮桥!」
一场混乱的遭遇战在浮桥南端爆发!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有效协同的龙镶军,虽然骁勇,却如同没头的苍蝇。而晋军则依托预设工事,拼死抵抗。火光映照着双方士兵扭曲的面容,刀剑碰撞声、惨叫声、火箭破空声响成一片。
慕容在河对岸看得双目赤红!他知道奇袭已失败,再拖下去,晋军主力赶来,自己这一万人马将陷入重围!他当机立断:「撤退!焚毁已控制的部分浮桥!」
最终,龙镶军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只烧毁了浮桥靠近南岸的大约三分之一段,并未能彻底断绝晋军退路。慕容带着不甘和深深的疑惑,率军消失在北岸的夜色中。那无形的、致命的阴影,如同噩梦般烙印在每个幸存燕军的心头。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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