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鲜卑的龙镶铁骑与疾风鹰骑,这支来自北方的雄鹰劲旅,同样在此战中付出了惨重到令人心碎的代价。曾经铺天盖地的鹰旗,如今只剩下寥寥数面,残破地插在临时营地中。
慕容恪,这位以刚毅沉稳著称的鲜卑名将,此刻正亲自指挥着幸存的族人收敛同袍的遗骸。他身上的银亮鳞甲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焦黑的灼痕,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露出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刚硬脸庞。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条绷得像钢铁,指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枚刻有慕容部族图腾的染血腰牌,用粗糙的手指抹去上面的污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然后,他郑重地将它放入一个收集遗物的木箱。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拾起,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他刚毅的脸上刻满了沉痛,那是一种深埋于骨血之中、为整个部族精英折损而哀恸的沉重。他看向远处昏迷的慕容垂所在帐篷的方向,眼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在营地边缘,几具被白布覆盖的疾风鹰骑尸体旁,散落着他们伙伴——巨大战鹰的残骸。一个幸存的鹰骑战士,跪在他死去的战鹰旁,抚摸着它冰冷僵硬的、沾满污血和碎羽的头颅,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着。人与鹰之间超越生死的羁绊,在此刻化为最沉默的悲歌。慕容恪走过去,将手重重地按在那战士颤抖的肩膀上,没有言语,只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传递过去。
慕容垂,这位勇冠三军、桀骜不驯的年轻悍将,此刻静静地躺在一顶相对完好的帐篷里,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英俊的脸庞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发紫,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从右肩斜劈至左腹,虽然经过了紧急处理,缠满了厚厚的绷带,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水不断渗出。更致命的是,伤口边缘萦绕着一缕缕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紫黑色气息——那是厄加隆临死前的诅咒,一种极其难缠的深渊腐化能量,正持续侵蚀着他的生机和本源。几位慕容部族随军的萨满和砺锋谷的医官围在他身边,面色凝重,不断尝试着各种净化仪式和药物,但效果甚微。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淡淡的腐朽气息。他的昏迷,不仅是个人的重伤,更是慕容部族在砺锋谷战场上折损的一根最锋利的矛尖。
在这片死寂焦土的中心,总长府那宏伟的建筑群也几乎化为废墟,唯有最深层的冥想静室,因其特殊构造和多重防护结界,奇迹般地保存了相对完整的主体结构。厚重的石门无声滑开,隔绝了外界的炼狱景象,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却无孔不入。
慕容芷端着一碗散发着清冽药香的汤汁,走了进来。她褪去了那身闪耀着月华之力的银鳞战甲,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襦裙,衣袂飘动间,却难掩步履的沉重。绝美的容颜上,往日清冷如月的光辉被深深的憔悴覆盖,星眸深处不再是璀璨的星河,而是化不开的浓重痛楚与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担忧。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盘膝而坐的七少身边,将温热的药碗轻轻放下。目光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她的心猛地揪紧。
七少盘膝静坐,身上那件象征着星穹之力的深蓝战袍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遍布全身、如同精美瓷器龟裂般的恐怖裂痕。每一道裂痕深处,都隐隐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深蓝色星芒,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的脸色惨白如新雪,不见一丝血色,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都牵动着周身肌肉的剧烈痉挛,撕裂般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灵魂深处蔓延至每一寸肌肤。曾经如浩瀚星海般澎湃充盈的化罡境修为,此刻只剩下丹田深处一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深蓝火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孤独地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归于永恒的寂灭。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星穹寂灭」,不仅榨干了他所有的修为,更近乎燃尽了他最根本的生命本源,将他推到了形神俱灭的边缘。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即将彻底崩塌的星辰神像,仅凭一股难以想象的意志在维系着最后的存在。
冰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他同样冰冷的脸颊。那刺骨的寒意让慕容芷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连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七哥……药好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然泄露出来的颤抖,如同绷紧到极致的琴弦。
七少那浓密睫毛覆盖的眼睑,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艰难地掀开。深蓝色的眼眸,曾经如同蕴藏着无垠星海,此刻却黯淡无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仿佛承载了整个破碎世界的重量,压得他连抬一下眼皮都无比艰难。他勉强扯动干裂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脸部的裂痕,带来一阵新的剧痛。他伸出同样布满细微裂痕、冰冷异常的手,轻轻握住了慕容芷抚在他脸上的柔荑。那冰冷的触感,让慕容芷的心再次狠狠抽痛。
「芷儿…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谷中…如何?」
「十不存一…」慕容芷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她强迫自己冷静,清晰地将残酷的现实陈述出来:「『织女』…核心重创,古卷教授…伤势严重,但…已苏醒。光环协同网络…彻底瘫痪,节点损毁殆尽…能量武器阵列…超过九成被毁,剩余也…能量核心过载,无法启用…」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悲恸与绝望强行压下,星眸深处,一点决绝的、如同寒夜孤星般的火光骤然燃起,越来越亮:「但是!七哥,你看外面!将士们还在!他们还在收敛英烈,还在试图站起来!此战非终局,乃涅槃!我们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碎深渊!让十万英灵的血,不会白流!让砺锋谷的名字,再次成为照亮黑暗的火炬!」
那铿锵如金石交击的话语,带着慕容芷独有的清冷与决绝,如同清冽的月光,刺破了静室内沉重的绝望。七少黯淡的眸子深处,似乎也因为这掷地有声的宣言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投向静室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古老星图。那是他耗费无数心血,结合「天工书」残页和自身对星穹大道的理解推演而出的未来武道之路。
「化罡境…已不足应对深渊…」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宇宙铁律,每一个音节都牵动着本源之伤,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继续道:「此界武道…需要突破…真正的极限。而我们的科技…也需要一次…彻底的蜕变。深渊…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闭上眼,似乎在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再睁开时,那深蓝色的瞳孔中,虽然依旧黯淡疲惫,却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志之火。
「砺锋谷……」七少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如同星辰运转般的绝对意志,清晰地在这寂静的静室中回荡,「进入『涅槃』状态。」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虚空,仿佛在勾勒无形的命令:
「封闭…所有对外通道…启用最高级别…防御结界『归墟』…隔绝内外…能量…信息…一切!」
「所有幸存者…即刻…转入地下…『薪火堡垒』…依托地脉…休养生息…」
「古卷教授……」他看向慕容芷,眼神中带着托付的重任。
「教授已苏醒,」慕容芷立刻接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对禁忌的警惕,更有对未来的孤注一掷,「他…已启动『天工书』…核心的…禁忌篇章:『源初之构』…与…『深渊回响』。」
「源初之构…深渊回响…」七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仿佛在咀嚼着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和无穷凶险。他疲惫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古老星图,又缓缓扫过静室外——那一片埋葬了无数英烈、浸透了血与火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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