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堡垒最深处,那被层层星穹与明月罡气结界笼罩的静室,仿佛被剥离于时空长河之外。这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堡垒外修复工程的喧嚣,甚至没有空气的流动。只有绝对的寂静,以及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的、沉重到足以压垮钢铁的意志力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如同永恒般漫长,又如同刹那般稍纵即逝。
七少与慕容芷,如同两尊亘古存在的玉石雕像,相对盘膝而坐。两人之间,虚空并非空无一物。一团深邃、旋转不息、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微型星云虚影,与一轮清冷、纯粹、散发着亘古冰寒与净化之意的明月虚影,静静悬浮。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一种玄奥的韵律中缓缓旋转、靠近、彼此的光晕边缘试探性地交融、渗透。深蓝与月白的光丝在接触点互相缠绕、湮灭、又新生,构成一个缓慢演化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宇宙奇观。
七少的内视之境,是一片比静室更黑暗、更虚无的宇宙深空。曾经浩瀚无垠、星辰璀璨的星穹丹田,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无数代表破碎经脉和罡气节点的星辰碎片,如同冰冷的宇宙尘埃,悬浮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散发着微弱的、行将熄灭的残光。在这片毁灭景象的中心,唯有一点深蓝色的火星,微弱得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最后一点渔火,在绝对的虚无与死寂中,倔强而绝望地摇曳着。每一次摇曳,光芒就黯淡一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入永恒的黑暗。
强行汲取外界的天地灵气?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对于此刻他这具由内而外布满裂痕、本源近乎枯竭的躯体而言,无异于最猛烈的毒药,只会加速那点火星的熄灭和身体的彻底崩解。他选择了一条更为凶险、更为彻底,也更为孤独的道路——向内求索,淬炼生命本源!
他将全部残存的意识,如同抽丝剥茧般,从破碎的丹田、断裂的经脉、龟裂的肉体中艰难地收回,凝聚成一点比那火星更为微弱的「真我灵光」。这点灵光,如同在无边黑暗宇宙中孤独航行的探测器,义无反顾地沉向自身存在的最深处——那超越肉体、超越能量、甚至超越灵魂概念的、构成他生命最原始最核心的「奇点」。
这过程本身,便是无间地狱。
每一次「沉潜」,都像将灵魂投入滚烫的恒星熔炉。意识触碰「本源」的瞬间,难以言喻的剧痛便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淬毒的钢针,从灵魂最核心处猛烈爆发!这痛苦并非作用于神经,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概念」本身!它无视肉体的防御,无视意志的抵抗,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压力,要将构成「七少」这个存在的一切印记——记忆、情感、意志、乃至存在的根基——都彻底碾碎、分解、重归混沌!
「呃……!」盘坐的七少,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体表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裂痕骤然明亮,深蓝色的光芒如同濒死恒星的回光返照,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一丝暗金色的血线,悄无声息地从他紧抿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瞬间被布料吸收,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他的意识在痛苦的狂潮中苦苦挣扎、锚定。每一次心跳,不再是生命的律动,而是一次次将自身存在的「印记」狠狠砸向虚空中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宇宙武道法则壁垒的巨锤!每一次呼吸,不再是吐纳灵气,而是将自身本源的气息,如同烙印般,试图强行拓印在那至高无上的法则之上!
他追求的,不再是罡气的浩瀚磅礴。那种力量在深渊的绝对体量面前,依旧显得孱弱。他追求的,是存在的绝对凝练与本质的升华!是将自身千疮百孔的存在,淬炼、压缩、点燃,最终化作宇宙中一颗永恒不灭、拥有无限密度与引力的——「星辰奇点」!此为星极境!
此境若成,肉身便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最纯粹的武道法则构成的实体!意志所及,即是不可侵犯的绝对领域!能量循环自生,生生不息,近乎真正意义上的不朽!这是化罡境之上的全新天地,是此界武道理论中只存在于推演末页的传说之境!然而,这条路的尽头,可能并非辉煌的殿堂,而是彻底的湮灭,是「自我」在淬炼中彻底消散,化作宇宙法则的一部分,成为冰冷的「奇点」而非有意识的「存在」。
与七少在毁灭深渊中挣扎求生不同,慕容芷的修炼之路,虽同样凶险莫测,却呈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她的明月丹田,在厄加隆之战中虽消耗巨大,但根基未损,如同被狂风骤雨洗礼过后的寒潭,表面波澜起伏,深处依旧清冷澄澈。
她的意识沉浸在那道倾尽所有、贯穿魔躯的「明月倾世」光柱的记忆回响之中。那不仅仅是将能量压缩到极致的爆发,更是她意志、信念与自身明月罡气所蕴含的「净化」、「守护」、「冰寒」等核心特性,在生死关头与天地间某种宏大法则产生共鸣的显化!
此刻,她不再局限于自身丹田的方寸之地。意识如同无形而纯净的月光,轻柔而坚定地铺洒开来,突破了静室的物理界限,穿透了堡垒厚重的岩层,无限地向着外界延伸、感知。
她「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山峦河流、草木生灵。她感知到的,是构成这方世界最底层、最基础的「脉络」——那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弦」。
引力的弦,如同宇宙这张巨网的经纬,在星体间、在物质粒子间无声地颤动,维系着秩序,也制造着坍缩与毁灭的漩涡。能量的弦,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在空间中以各种形态(光、热、电磁、乃至深渊的污秽能量)震荡传递,是驱动万物运转的原初动力。空间的弦,最为玄奥,它们如同水面的涟漪,每一次波动都意味着空间的扭曲、折叠、甚至撕裂,连接着看似遥远的彼端。
慕容芷尝试着,将自身那轮清冷的明月虚影,想象成一张无与伦比的「琴弓」。她小心翼翼地调动着丹田内精纯的明月罡气,将其特性——净化的纯粹、守护的坚韧、冰寒的凝固——凝聚成无形的「琴弦」,然后,尝试着以心念为指引,让这凝聚了自身意志的「琴弦」,去轻柔地触碰、搭上外界那宏大而混乱的法则之弦。
嗡——!
第一次尝试触碰「能量之弦」,慕容芷浑身剧震!静室内,她周身月华光芒大放,清冷的光晕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将静室墙壁上凝结的冰霜瞬间加厚了数寸!外界感知中,薪火堡垒中层的能量管线陡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几处本就脆弱的节点瞬间过载,爆出刺眼的电火花,引起一阵短暂的骚动和惊呼。
太狂暴了!法则之弦的震荡蕴含的能量和信息洪流远超想象!如同试图用一根发丝去拨动万吨巨轮的锚链!稍有不慎,自身这脆弱的「琴弦」就会被法则洪流瞬间冲垮,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意识被同化,成为法则的一部分,失去自我。
慕容芷迅速调整,放弃了直接「拨动」,转而追求更细微、更本源的「共鸣」。她将明月虚影的光辉收束,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自身明月罡气凝聚的「琴弦」上,奏响着无声的乐章——那是对「净化」本质的探寻,对「守护」真意的咏叹,对「冰寒」寂灭的感悟。她试图让自己的「弦音」,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同类型法则波动,达成和谐共振。
此为弦月境!不再依赖自身能量的多寡,而是以自身意志与罡气特性为引,撬动、引动、甚至驾驭天地间同源的法则伟力!举手投足间,引动法则共鸣,自成领域,万法不侵,言出法随!这是与星极境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至高之路!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