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的瞬间，刺目的金光让云芷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九重天阙悬浮在无垠星海中，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绵延千里，七彩祥云托起无数亭台楼阁。远处，一道瀑布从虚空倾泻而下，水珠在坠落过程中化为星辰，散入下方无尽的夜空。
“这就是......天界？“云芷轻声问道，异色双眸映照着璀璨天光。
身旁的君无渊握紧了她的手：“嗯，和千年前没什么变化。“
走在前方的凌霄神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天帝已在凌霄宝殿等候，请二位......“他顿了顿，“保持肃穆。“
云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抽回手，却被君无渊牢牢握住。
“别怕。“他低声道，异色双眸中金光流转，“有我在。“
穿过九曲回廊，踏过七彩虹桥，三人终于来到凌霄宝殿前。百丈高的金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恢弘的大殿。数百位神官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的两人。
云芷感到一阵不适。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敬畏，还有......敌意？尤其是当她与君无渊手牵手步入大殿时，几位年长的神官甚至倒吸一口冷气。
“魔神君无渊，水神......“宝座上的天帝缓缓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却在称呼云芷时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云芷仙子，上前来。“
云芷抬头望向宝座。天帝一身白金华服，头戴十二旒冠冕，面容却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如星空般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两人走到殿中央，君无渊微微颔首：“天帝，久违了。“
这随意的问候引得众神哗然。一位红脸神将厉声喝道：“放肆！见了天帝还不跪拜？“
君无渊冷笑：“本尊跪天跪地，唯独不跪......“
“无妨。“天帝抬手制止了神将的进一步发作，“魔神向来如此，诸位不必计较。“他目光转向云芷，“云芷仙子，你可知道自己为何被召来天界？“
云芷不卑不亢：“因为混沌苏醒，三界危机。“
“不错。“天帝点头，“但更准确地说，是因为你和君无渊身上的神魔双生印。“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金册，轻轻展开。金册上的文字自动浮空，组成一幅立体图像——两个相互缠绕的符文，正是云芷和君无渊胸口的印记。
“神魔双生印，混沌初开时天地法则所生，万年一现。“天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上一次出现，是在凌霜与君无渊身上。而这一次......“
金册上的图像突然变化，显示出云芷和君无渊现在的样子，两人胸口的印记清晰可见。
“印记认可者，魂魄相系，命运相连。“天帝继续道，“更关键的是，当双生印完全激活时，持有者将拥有......重塑三界法则的力量。“
大殿内一片哗然。云芷震惊地看向君无渊，后者却神色平静，似乎早已知晓。
“所以天界一直忌惮我们。“君无渊冷笑，“不是因为我魔神身份，而是怕我们改变这腐朽的天条。“
天帝没有否认：“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即使神族，也不例外。“他合上金册，“但现在，混沌的威胁迫在眉睫。朕需要你们的力量。“
云芷敏锐地注意到天帝用词的变化——从高高在上的“朕“到平等的“我“。
“条件呢？“她直接问道，“天界不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天帝沉默片刻：“聪明。条件有二：第一，彻底封印混沌；第二......“他目光扫过众神，“事成之后，你们需交出神魔双生印的力量。“
君无渊眼中血光大盛：“做梦！“
云芷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天帝陛下，混沌究竟是什么？为何连天界都如此忌惮？“
这个问题让大殿陷入诡异的寂静。众神面面相觑，连天帝都微微蹙眉。
最终，天帝轻叹一声：“混沌是......“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整个凌霄宝殿剧烈摇晃，殿外传来惊慌的喊叫声：“混沌入侵天界！南天门已破！“
“不可能！“凌霄神将脸色大变，“混沌怎会......“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宝殿顶部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君无渊一把拉过云芷，护在身下。水晶碎片在他背上划出数道伤口，却连云芷的衣角都没碰到。
“无渊！“云芷心疼地看着他背上的伤。
“小伤。“君无渊满不在乎地直起身，异色双眸紧盯殿门，“来的不是普通混沌......“
殿门被一股巨力轰开，黑气如潮水般涌入。黑气中，一个窈窕身影缓步而来——绿衣黑发，面容与云芷一模一样，只是眼眸全黑，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暗芷......“云芷下意识后退半步。这就是恶念化身口中那个“更危险的存在“？
暗芷——或者说黑暗面的云芷——环视大殿，目光最终落在云芷身上：“好久不见，'我'。“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仿佛多人同时说话，“或者该叫你......空壳？“
“放肆！“数位神将同时出手，神光如雨般射向暗芷。
暗芷轻笑一声，抬手一挥。黑气凝结成盾，轻易挡下所有攻击。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挡下的神光竟被黑气吞噬，转化为她自己的力量。
“没用的。“暗芷把玩着手中突然出现的一支冰晶发簪，“天界的把戏，对我无效。“
看到那支发簪，君无渊身体剧震：“那是......“
“认得吗？“暗芷将发簪贴近脸颊，做出陶醉状，“你送给凌霜的定情信物，用九幽玄冰打造，可保神魂不散。“她突然冷笑，“可惜，她转世时把它留给了我——承载所有痛苦与执念的那部分灵魂。“
云芷心头一震。她确实对这支发簪毫无印象，难道真如暗芷所说，自己只是被“净化“过的空壳？
“胡说八道！“君无渊厉声喝道，“凌霜分离你只是为了保护三界，不是因为......“
“因为害怕面对自己的黑暗面？“暗芷打断他，“无渊，你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凌霜是什么样子。“她的目光变得幽深，“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九幽裂缝，你被混沌所伤，是我用这支发簪为你疗伤......“
君无渊如遭雷击，异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动摇。云芷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真的记得这个场景，而且......那段记忆中的凌霜，确实与眼前的暗芷更为相似。
“够了！“天帝一声厉喝，从宝座上站起，“混沌化身，休得在天界放肆！“
暗芷仰天大笑：“混沌化身？天帝老儿，你也被蒙在鼓里吗？“她突然收敛笑容，黑眸中闪过一丝悲悯，“混沌从来不是敌人，它是......“
一道金光从天帝手中射出，直取暗芷咽喉。暗芷闪身避过，却也被迫中断了话语。她冷冷地看了天帝一眼：“心虚了？怕我说出真相？“
“拿下她！“天帝下令。
数十位神将同时出手，各种神器法宝齐出，将暗芷团团围住。暗芷却浑不在意，目光始终锁定云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凭什么？“
云芷一愣：“什么？“
“凭什么你能拥有无渊的爱？“暗芷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你只是凌霜最美好的一部分，干净、纯粹、无忧无虑。而我，承载了所有痛苦、仇恨和挣扎！如果没有我，你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在云芷心头。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君无渊，发现他眼中确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着暗芷，那个更像“完整凌霜“的存在。
“我......“云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暗芷突然突破神将包围，瞬间出现在云芷面前。君无渊立刻挡在两人之间，却被暗芷轻轻一挥手击退数丈。
“看，他甚至会为了保护你而对抗我。“暗芷讥讽道，“多么讽刺，无渊。你口口声声爱凌霜，却拒绝接受她的全部。“
她伸手轻抚云芷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亲爱的空壳，你知道归墟是什么吗？“
云芷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暗芷的气息冰冷刺骨，却莫名熟悉，就像......面对镜中的自己。
“归墟不是一把剑，也不是一个地方。“暗芷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它是状态，是本源，是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处。混沌即归墟，归墟即......“
“够了！“
天帝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一掌击退暗芷。暗芷踉跄后退，却不怒反笑：“时间不多了，空壳。想成为完整的凌霜，就来混沌深处找我。“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带着归墟剑，和无渊的心......“
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她的身体就化为黑雾消散了。众神将想要追击，却被天帝制止：“不必追了，那不是她的真身。“
大殿内一片狼藉，众神神色各异。君无渊快步回到云芷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别听她胡说。你就是凌霜，只是记忆还未完全恢复。“
云芷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暗芷的话像种子一样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如果她真的只是凌霜的一部分，那她有什么资格以“凌霜转世“自居？又有什么资格接受君无渊跨越千年的爱？
天帝回到宝座，神色凝重：“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暗芷已经与混沌本源融合，若她与云芷合二为一，混沌将获得完整的神格，届时三界再无宁日。“
“所以您的意思是？“云芷强打精神问道。
天帝直视她的眼睛：“两个选择。第一，朕助你彻底消灭暗芷，保全现在的你，但混沌将永远无法完全封印；第二，你接纳暗芷，成为完整的凌霜，彻底封印混沌，但代价是......“
“是什么？“君无渊紧张地追问。
“代价是云芷的人格可能被凌霜的记忆覆盖。“天帝轻叹，“简单说，现在的'云芷'将不复存在。“
君无渊如遭雷击，异色双眸瞬间黯淡。云芷也愣住了——这不就是变相的死亡吗？
“没有......其他办法？“君无渊声音嘶哑。
天帝摇头：“神魔双生印的力量足以改变很多事，但无法违背灵魂的本质。“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你们需要做出选择。“
云芷看向君无渊，发现他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恐惧——他等待了千年，终于找到转世的她，却要面临再次失去的风险。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灵魂的转变。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天帝点头：“可以，但不要太久。混沌的蔓延速度超出预期，人间已经......“
他挥手展开一幅画面——玄天宗七十二峰已被黑气笼罩大半，弟子们结阵自保，却节节败退。楚沐阳手持归墟剑站在最前方，剑身蓝光微弱，显然已到极限。
“沐阳师兄！“云芷惊呼。
“去吧。“天帝出人意料地说道，“三日之后，朕要你们的答案。“
——
离开凌霄宝殿后，云芷和君无渊被安排在瑶池畔的别院暂住。说是“安排“，实则是软禁——别院四周有看不见的结界，防止他们擅自离开。
云芷站在瑶池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异色双眸，额间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记......这些都属于凌霜的特征。但思想、情感、记忆，这些属于“云芷“的部分呢？如果接纳暗芷，这些会不会被凌霜的千年记忆淹没？
“在想什么？“君无渊走到她身旁，声音轻柔。
云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暗芷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关于凌霜......关于我可能只是空壳......“
君无渊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不全是。你不是空壳，只是......不完整。“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但正是这个'不完整'的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
“什么意思？“
“千年前，我爱的是完美无缺的水神圣女凌霜。“君无渊苦笑，“而这一世，我爱的是会害怕、会犹豫、会耍小性子的云芷。“他拇指轻抚她的脸颊，“不是因为你是凌霜转世，而是因为你是你。“
云芷鼻尖一酸，差点落泪。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告白，却也可能成为诀别。
“如果......如果我选择接纳暗芷，'云芷'可能就不存在了。“她声音发颤，“你愿意接受这个风险吗？“
君无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
他的犹豫像刀子一样扎进云芷心里。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君无渊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我害怕失去你，但更害怕你为了迁就我而做出错误选择。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会支持，哪怕......“他的声音哽咽了，“哪怕要再次看着你离开。“
云芷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我们去混沌深处。“她轻声道，“找暗芷。“
君无渊身体一僵：“你确定？“
“嗯。“云芷抬头看他，异色双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不想永远活在凌霜的阴影下，也不想做逃避过去的云芷。我要成为完整的自己——无论是凌霜还是云芷，光明还是黑暗，我都要接纳。“
君无渊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最终点头：“好。但我们要先回玄天宗取归墟剑。“
“怎么出去？“云芷看了眼四周的结界。
君无渊嘴角微扬：“谁说我们要'出去'？“
在云芷疑惑的目光中，他双手结印，胸口金色印记光芒大盛。与此同时，云芷的蓝色印记也开始发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完整的符文。
“神魔双生印的真正力量......“君无渊低声道，“可不止是打架厉害。“
符文旋转扩大，最终形成一个空间漩涡。君无渊拉住云芷的手：“准备好了吗？“
云芷深吸一口气，与他十指相扣：“走吧。“
两人踏入漩涡，瞬间消失。片刻后，凌霄神将带人赶到别院，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瑶池，和空气中残留的金蓝光点。
“禀报天帝......“凌霄苦笑，“他们跑了。“
——
玄天宗，藏经阁。
楚沐阳正在翻阅古籍，试图找到更多关于归墟的记载。自从云芷和君无渊前往天界，玄天宗的状况每况愈下。黑气不断从地下涌出，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唯有归墟剑能暂时驱散黑气，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到底在哪里......“他烦躁地翻过一页，突然停住。这一页的角落有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混沌即归墟，归墟即本源“。
字迹呈暗红色，像是......血迹。
楚沐阳心跳加速，继续往下看：“混沌非敌非友，乃平衡之力。神魔大战实为阴谋，幕后黑手乃......“
后面的文字被撕去了。楚沐阳急忙翻到下一页，却发现整本书从这里往后都是空白。
“该死！“他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就在这时，归墟剑突然从剑鞘中自动飞出，悬浮在空中，剑尖直指地下。更诡异的是，楚沐阳分明听到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呼唤着一个名字——
不是“凌霜“，不是“云芷“，而是......“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