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陈酆都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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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陈酆都师徒二人在山间凉亭会面,二人所说之事,常人听来皆是闻所未闻。

这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竟是陈酆都的恩师,乃是距今千年前的一个风云人物,道号凌虚子,师门是道门清净宗的一支,在玉虚山中修行几十载光阴,得道成仙,返璞归真,两界行走,造福世间。

千年以前,凡人若想修成仙人,一看机缘,拜在哪位门下,修习儒释道哪一家,还是单以力证道那都是万般机缘所在,二是看资质,有天赋卓绝者,而立之年就得证大道飞升的,但虚度甲子光阴者也是大有人在,总而言之千年前的江湖,是有梦想的。

凌虚子算是得了大机缘的天赋卓绝之人,才过而立就证道飞升,登上天阶,是师门中最小的关门弟子却是最早飞升的一个,也算是那个时代最后一人。

因为那之后的很多年,再也没有人能够白日飞升,跨步天阶之上,纵然是有更出彩的天赋卓绝之人,立志于修仙得道,但最终只是在虚无缥缈中荒废年华,只有寥寥数人能成为兵解地仙之流,就这也都算是当时江湖中的盛事了。

其实凌虚子之后再无飞升跟仙界的一场动乱有关,据说当时一位神将叛乱,想要颠覆天界,重建三界秩序,但却被手下出卖,功败垂成,这神将作困兽之斗,垂死挣扎之际,怒撞天阶,将天地之间连接撞得粉碎,自此之后,凡人再想修成正果,羽化飞升,真真是难如登天。

陈酆都也是凌虚子的关门弟子,他的修行路是唯一的,也可以说是最难的。

虽然自凌虚子之后修仙之路荆棘遍布,成仙飞升愈发艰难,对于常人而言修仙的道路近乎阻绝,但身为仙家宗门还是有门路的,比如陈酆都所选的这条路,十世轮回证大道,尝遍人世间苦辣酸甜百味,最难的一点不在于几百年的轮回等待,更在于红尘炼心,世事纷扰,如何自持,守住本心。

这条路很难,几乎没人尝试,但是这也不是说谁都有尝试的资格,这个人选是由几百个仙家天界议事,最后请天道石测算出来的,那时的陈酆都还叫陈宗玄,是凌虚子刚刚收入山门的关门弟子。

陈宗玄进师门之前是个读书人,家世显赫,祖荫封赏,年纪轻轻就官居高位,但是皇帝昏庸,嫉贤妒能,以致朝局动荡,陈宗玄力挽狂澜,欲扶江山大厦于将倾,奈何奸人从中作梗,陈宗玄一怒之下挂印辞官,断了功名之心,入山修道,拜在凌虚子门下,最终成了这十世轮回之人。

陈宗玄天资过人,不仅能在山下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在山上修行也是一日千里,被选为轮回之人之后,陈宗玄确信了自己弃官挂印是正确的,于是修行愈发刻苦,渴望得道成仙,师门众人也都对他寄予厚望。

十世轮回,行走世间,不能婚娶,及冠之前,前世所有修为手段和记忆都被封印,需要引渡之人才能重启记忆,道行记忆重启之后也不能告知世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去化解人世苦难,泽被众生,彰显天道之德才能修成正果。

而陈宗玄的引渡之人是司马家一脉,第九世陈酆都的引渡人正是司马仲冬的父亲——司马报关,而他轮回的第八世正是红英的大师兄,阁皂山洪氏前任老掌教的开山大弟子,也是现任掌教的大师兄。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提起红英跟这阁皂山的渊源了。红英本名洪缨,是阁皂山洪氏前任老掌教老来得女,奉为掌上明珠,自幼天资聪慧,惊鸿艳影,一时间为众多江湖豪杰倾慕,却不顾家族阻拦,毅然决然嫁给落魄的司马报关,被家族除名之后,遂改洪姓为红,将缨改为英。

在阁皂山上时,虽然二人年岁相差了将近一个甲子,但陈宗玄跟这个小师妹感情深厚,他看着她长大成人,当年小师妹负气下山私奔时,得到师父授意的几位阁皂山门人将她拦在山门前,还是自己这个大师兄顶着师父的责罚给解了围,后来小师妹跟司马报关喜结连理之时,更是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证婚人在场见证。

当轮回八世因果已了,陈酆都弥留之际,只记得那个狂奔上山的红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要知道就算当年她跟家族决裂的时候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那眼泪是为这个如父如兄之人而流。

陈酆都这一世的引渡人是司马报关,再次认识红英时她已为人母,养育了三个儿子,后来共同经历了一场大战,司马家男丁战死三人,司马仲冬侥幸讨得一条性命,却落下了残疾,着实令人动容,红英和小儿子决意南下之后,再无音讯传来,纵然铁石心肠如陈酆都,跟司马报关一家纠葛如此之深,陈酆都见到司马仲冬时的失态也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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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下山了一趟,送了送那个红英小女娃,她临走时有一个心愿,想再看一场雪,我便送了她一场雪,在南海之滨落鹅毛大雪,想想都挺有诗意的,还得是这个小妮子才能有这种想法啊。”

“想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她是那么的古灵精怪,咱们两个在阁皂山顶会面竟然被这么个黄毛丫头给发现了,好一番解释,才给她糊弄过去,但是给她送行之时,我才知道当年被糊弄过去的是我,这丫头最后跟我说她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是个仙人。”凌虚子摇头苦笑道。

听到这些,陈酆都沉默了,从师父手中抢过酒坛子喝了起来,也十分馋酒的凌虚子并没有立即选择抢回来,师徒连心,他知道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心里不痛快。

理解不代表支持,眼见陈酆都埋头猛喝,得道高人凌虚子一把将酒坛子给夺了回来,护在胸前,笑骂道:“你小子省省啊,想喝自己回去喝,没见过孝敬师父还打折扣的。”

“行了,你也别郁闷了,司马家天命使然,注定不会香火旺盛,当年世人皆知洪氏以丹鼎之道闻名于世,但鲜有人知其最精通者是术数算学,阁皂山洪老掌教并不是那势利之人,而是算得司马氏命途多舛,隔代即将绝户,才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但年轻男女互生爱慕,干柴烈火,自幼知书达理的红英毅然选择与洪氏决裂,远走北方,这也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洪老掌教最终还是没能放下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濒死之际又起卦卜算,将结果传信红英,让她南下安家,并且此后再不北上方可保住司马家的最后血脉,她这才带着小儿子南下的,也许他们父女最后和解了吧。”

“司马家的天命到底是什么,能改吗?”陈酆都突然问道。

“这个嘛,为师也只是大致知晓,司马家的先祖好像是造字的那位大能,传说造字之后神鬼哭嚎,虽然有功于天道,但终究是遭人嫉恨了,因为恐惧和敬畏大都来源于未知,人族掌握了文字之后,就有了描述鬼神的工具,就能知晓鬼神的来历,当他们了解了之后,所有恐惧和敬畏都开始消退,所以司马家才会遭受嫉恨诅咒,血脉稀薄,难得善终,后来司马家在人族主要担任史官,但是因为直言皇帝功过,因言获罪,被贬到北方。”

“司马家和你的渊源很深,不仅是引渡你的引路人,根据洪老掌教的推算,他们家族的命运好像还跟你有关,如果你能完成这十世轮回,司马家便可以脱离苦海,与普通世人无异,再不会被诅咒影响。”

“所以,你小子就算不为了我老人家,就为了司马家,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得老老实实的把这十世轮回走完,听到没有?”凌虚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您老人家千里迢迢下凡尘,只是为了敲打弟子几句?”

“哼,不然呢,为师还不至于为了躲你大师兄才下山。”凌虚子略有些霸气的说道。

“师父方才教诲,弟子谨记。”陈酆都起身又一次一揖到底。